13、将星复明,鸾星寂灭
无相看着古佛顺着床框滑到枕头上,和小时候贪玩又不愿睡的样子一模一样,将他脚上的靴子脱掉,盖上被子,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他心中不痛快!
他救过的人,如同过江之鲫,生死一线抢回来的人命也不在少数,为什么独独将这个素衣放在了心里,扎了根、生了枝丫,乃至动一下,都要用烈酒来止疼?
“痴儿啊!”无相收回手,计划离开……“恩?”他的手被古佛抓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还示范性的拍了两下,无相一愣神的功夫,他又哼唧了两声,敦促他快点儿拍!“你这小猴儿!”
“你先给我拍的,我没睡着,不能停!”古佛如虫一般蠕动的翻了个身,感受他背上那只手已经不如以前有弹性了,却比以前越发温暖……
“小猴儿,你为何要对素衣施主如此上心,可是……对她动了情?”除了这个理由,天相实在是想不明白,以古佛这种看似古貌古心,实则冷心冷肺的医生,会因为一个小娘子动了心伤。
“嗤~”古佛斜斜的瞥了一眼大僧人,“老头儿,咱能不俗吗?”
他再不济,也不会喜欢个心里有主儿的女人啊!而且,那女人不仅粗鲁,还傻,不兴奋了,还收拾他,还把他扔到树上……
细细想来,他另有点儿委屈,他救她性命、教她医术、带她游历、给她做饭……她呢?她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果真照旧脾气太好了!
她果真是太暴力了!
“那你为何……为何如此……”看着小猴儿一脸的委屈,嘴还噘着……跟个要不着糖的孩子一般,这不就是一副遇到亏心郎的小妇人模样吗?
“我当年救她醒来的时候,问过她的身世,她就给了我一句话:我是个杀手,这一身的伤,是为了一个男人!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其时看我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幽深、那么的……无欲无畏,似乎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尊观音佛像,那看透世间、轻敛眼睑的模样与她脸上的心情一般无二。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求我救命,我却一定要救的人!
救治的历程,不止是我辛苦,她也很痛苦。可无论她怎么疼,都未曾喊过半句、未曾流过半滴眼泪,我曾几度怀疑,她是不是个穿女装的男子?
就在我以为,这尊菩萨会一直这么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时候,司玉衍结婚的消息让她愣了很久,然后笑了。
我亦忘不掉那天她的眼眸,盖着水淋淋的一层薄雾,里面激荡的是快满溢的悲悼。她仰头看天很久、很久,终是没有流泪。那时,我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哭出来……
因为,她笑的实在太难看了!
司玉衍结婚当天,我带着她去街边的酒楼看,我告诉她:司玉衍已经不记得她了!她回我的,照旧笑,说:也好!
她站在窗边目送情郎离开的样子,让我感受,我和她宛如置身在两个世界。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她心里藏了许多,没有一件能与人言……
和她一比,我的那些事儿,叫什么事儿啊?
于是,我带着她离开,去找我娘,想问问她:为什么当初要抛弃我?现在看我如此能干,忏悔不?
我甚至在脑中幼稚的想象:我娘痛哭流涕的抱着我,让我认下她的情景……
我也不急,带着素衣天南海北的转悠……让我感应震惊的是,她竟洞若观火、智慧至斯!
是她不动声色的带着我找到了那个女人,当站在她家门口、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另有些回不外神来……
那是一个距离锦都千里之外的地方,她与一个开酒楼的男人成了亲。小县城里没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酒楼自然也很萧条,我跨进大门的时候,迎上来的,就是那男人谄媚的笑脸。
我们在酒楼住下了,每天素衣都市出去逛一圈儿,留我一小我私家在屋里。我不敢出屋,那女人带着一子一女,天天细声慢语的哄着他们……
厥后,哪天我不记得了,素衣说:我可以杀了他们!
我吓了一跳,问她:这是为何?
素衣说:她抛弃了你,如果她死了,可以让你开心点儿,那她的死就另有些用处。
这几天,我探询过了,这男人是个鳏夫,两个孩子是亡妻留下的。当初她一小我私家来到小镇,无亲无故,也不知怎么搭上的这个男人,没三天就结婚了。
现如今,她对两个孩子和丈夫都很是好,她也从未捎过任何消息到锦都……
如果你不想让她死,我也可以在他们面前杀了那男人的一双子女,今后他们二人一放心生怨怼,也是过欠好以后的日子的……
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些?
平日里,一天未必能讲出十句话的人,难得听到她讲这么一堆话,我其时是真的很开心!”古佛半眯着眼睛,追念其时素衣面无心情的说出那番颇为’感人’的话,咧嘴笑了。
“那她杀了吗?”无相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却因为这感受细如蛛丝,抓了个尾巴就飘散了。
“没有!”古佛摇摇头,感受脑子里浆糊一样的晃悠,“她见我没回覆,提着刀就要往外走,是我把她拉住了。
看到有人为了让我开心而动了杀念,我本该斥责、本该畏惧,但见有人知道我不愿意说那些往事,便不问,自去找线索,还引导我,找到我想要找到的人;见我不兴奋,便想措施为了让我兴奋,做了许多几何准备,甚至计划实施……我真的很感动!
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放下了!
那个女人抛弃我、不爱我,有什么打紧的?
我身边有你、有素衣,这才是真真为我的家人!
我何苦舍近求远?
自那以后,我便真真正正的做起了游医,见了许多几何事、见了许多几何人……”古佛猛的坐起来,眼睛圆睁的看着天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老头儿,我知道怎么办了!我知道怎么拦下素衣了!”古佛一蹦高的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子往外跑……
夜以深,天相看着消失在黑黑暗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话,低声的、徐徐的说出:“痴儿,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将星复明,鸾星寂灭的轨迹……阿弥陀佛!”
他冲着素衣厢房的偏向行了个佛礼,将星若灭,大龘必乱,几多生灵涂炭、几多黎民流离失所?
她多次救他于危难,却今生无果……
我佛慈悲!
愿这女子……来生顺遂、一生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