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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幕客

第四十六章:镜花缘

戏幕客 胖籽同学YA 2315 2019-06-19 23:00:00

  “你来干什么?”

  婉清语气中有着惊讶。

  雨大,他满身上下都被淋了个湿透,像个落入水坑的不幸人儿。

  平日,婉清瞧见了这般模样的人定是要捂着嘴,轻声笑笑,可这次,她笑不出来。

  “带你走。”

  他说话颤颤巍巍地,差点没有将那三个字抖清,也不知道是雨冷的,照旧他自个儿的问题。

  “我在这儿等着我良人的轿子,他快来接我了,还望令郎自重。”

  婉清朝后挪了小半步,与他离隔了距离。

  “我喜欢...”

  “令郎可知喜欢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感受?”

  “......”

  雨声大了,大得淹没了两人的说话声,大得看不见远处的风物,只瞧得见雾蒙蒙的一片。

  “早点回去休息吧,换身衣裳,莫要着凉了。”

  婉清留了一句话,转身回到了屋去。

  他立在屋檐下,水顺着他金黄头发丝掉落,顺着他那身华贵衣裳的袖口掉落,落在地上,溅在土里。

  有些累了,是真的有些累了,婉清觉得累,也不知他是否亦是如此。

  “我要走了,回家乡去了,也许,便就不会再回来了,还望您将这把钥匙交给她。”

  他递来一把钥匙,塞入了艾青的手中,尔后又一次的冲进了雨里,雨雾蒸腾,逐渐瞧不见了他的身影。

  “梧桐街三十八号”

  那是院落的名字,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雨声大,但是照旧没有压得过那徐徐迫近的铜锣声。

  她听见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究竟,这是个喜庆日子,怎可留下伤心的泪来。她装作不经意的笑了笑,笑得颇有些勉强。

  她听见了门口的闲言碎语声,没有起身开门瞧瞧,究竟那是新郎官儿做的事儿,她去开,便就是坏了体统、规则。

  她也不知何时学会了体统,何时学会了规则,这之前,哪有什么规则束缚着,活得那是一个逍遥自在。

  “欠好了!欠好了!”

  婉清在房里听到了急促的召唤声,一人慌忙间推开了门,进到了屋里。

  “欠好了,贺少爷被那些个当官的给抓走了!”

  李婶拍打着大腿,神色张皇,说话间的语气也不自觉的高上了几分。

  “被什么人抓走了?”

  婉清平静地问道。

  这场婚礼缺了个主角,怕是难以再进行得下去的。

  “上边儿查与洋人合资倒卖鸦片的,不知怎的,便就查到了贺家身上,另有其他几个家族也被查了,可就只偏偏逮了贺家人!”

  李婶指天骂地的说着。说了几句,便就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老天爷怎么这般折磨人!怎么这般折磨人!”

  她边哭,边拍打着地。

  “没事儿的,我去瞧瞧。”

  婉清自个儿给自个儿揭下了盖头,换上了身儿平常穿的衣裳,打伞,出了门去。

  雨消停了些,没有此前那般大了,淅淅沥沥,绵绵长长。

  “有些冷,该多穿上几件儿衣裳了莫要再逞强了。”

  婉清低头瞧着哪座石板桥下污浊的河水说着。

  已经深秋,也没有几多日子,便就要转到冬天儿了。

  ......

  “贺家被查了,小姐……”

  “没什么事的,我们该做什么,便就继续做下去,不要因为风言风语,便就扰乱了自个儿的心神。”

  蔡胥盘点着最近那些王侯将相们送来的贺礼。

  有些大方的,送得工具便就要精贵上些,有些人只图投合的上关系的,便就送得是些花里胡哨的工具,只图那洋人觉得新鲜。

  “贺家上下全被清点了个洁净,据说是要他们嘴里将洋人倒卖鸦片的经过给撬出来,您在这个当口,还要与那洋人结婚吗?”

  侍女问道,她来回走着,显得有些张皇无措。

  “贺家没什么好留念的了,老奶奶也被我送到了别处去颐养天年,剩下的蛀虫,就让他们抓好了。”

  蔡胥不屑般的笑了笑,随手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个西洋玩具:玻璃罐里放了个小人,扭一下下面那个开关,小人便会跳起舞来。

  “他们不会说出什么话吧……”

  侍女上前走了一步,一手扶在桌角,微偻着身子问道。

  “他们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木偶而已,真正的焦点若是让他们碰了,也就不会只是赚得这些个钱了。”

  侍女照旧个一知半解的模样,不外没有再问,随着蔡胥一起清点送来的贺礼。

  一人推门走进屋来,侍女起身告安,轻声呼了句老爷。

  “你先出门去吧,等会再进来。”

  蔡胥将一盒子里的珠钗子送给了侍女,尔后将她遣了出去。

  门儿合,屋里便就只有蔡胥与蔡慕甫两人,两人都立着,未坐。

  蔡胥瞧着蔡慕甫的眼,蔡慕甫低着头,不愿直视蔡胥的目光。

  “回来了,不与我讲讲京城的事儿?”

  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蔡胥先开了口,语气平淡,没有之前那般火气。

  “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受人之托,去处置惩罚了些公务而已。”

  蔡慕甫说话吞吞吐吐的,让人觉得他有些羁绊。

  “哦,贺家上下被清理了个遍的事儿,是你做的吧?”

  蔡胥将视线移向右别处,而蔡慕甫抬起了头来,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是啊,也该是让我翻身一次了,再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他拉长了语调,自侃似的摆了摆头,咧嘴笑了出来。

  “你去怀远路二十五号房里带着奶奶先走吧,这盘棋太大了,我下不了了,只得临阵脱逃了。”

  蔡胥走近过来,理了理蔡慕甫的微皱的衣角。

  “父亲,你带着奶奶先搭船离开,我很快就来找你们的。”

  他愣了一下,模糊间看见了蔡胥小时候的模样。

  她要比其余的小孩子都要懂事,也都要智慧。

  她从小就知道如何与大人说话,说话要注意些什么,该拿那些工具,该还那些人的情。

  她从小,便就是个小大人模样。

  他搭船赶考,留了她和病重的母亲在家。

  他没有措施,只有赶考这一条出路,究竟你已经离了贺家,便就没有人想要你回去,也没有人愿意让贺家来养你。

  他没有措施,是真的没有措施。

  “爹,你可不行以带娘一起去,我自己在家就好了,娘生病了,京城里面一定有更好的郎中。”

  他若是当初允许便就好了,可是他趁夜色离开了,他料不到前途,所以没有勇气带她娘一起。

  她娘去了,是贺家埋的,她也被贺家接了已往,不用陪着自己受苦受累了。

  她没有再叫过他一次,每次,都像两个陌生人般。

  他也想好好的,各人都好好的,好好过活下去,所以没有打扰。

  她很累,为了那个所谓的贺家装作八面玲珑的样子,周围都是些虎狼,都是些冷眼,她却还要笑嘻嘻的。

  他想让她别那么累了,所以接纳了个愚蠢的措施。

  “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蔡胥拍了拍蔡慕甫身上的微灰,将他推了出去,放在了雨后的初阳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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