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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沉记

【章八十二】烟花

西沉记 阿今今今今 5230 2019-06-05 12:05:00

  【章八十二烟花】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翦。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色泽。西陵下,风吹雨。”

  我走到槐序门前,就听得里头传出唱曲儿的声音,这一首本是《苏小小歌》,说的是南齐时候钱塘名妓苏小小的事,也是凡人乐坊谱的曲子,只因音律和谐,词也写得好,如今也算是广为传唱的一首歌了,明都巨细乐坊里的女人们都市唱。我敲门进去,槐序见是我,便赶忙走到我面前道,“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关上门,拉了槐序的手,与她在桌旁坐下,槐序不知我来意,先给我倒了杯茶,我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眼看,看得槐序有些心虚,问道,“月姐姐,你只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接过一杯茶,也没有喝,先握在手里,抬眼看了她,伸脱手指点点她的嘴唇,道,“你这一张嘴生得巧,只可惜这一张巧嘴没用在正事上,专爱挑衅是非挑风浪的,要我说啊,还不如不要有这一张嘴,免得找人嫌。”

  槐序本是一只三尾赤狐,她怙恃当日都是从涂山上下去到人界修行的,只是修行之路在三尾就停了,倒如寻常凡人一样结婚生子,因此槐序也算是从小便在人界长大,比起旁的狐狸更会来事儿。如今来到桑沃院中修行也是四处都吃得开,又因为嘴巴甜说话好听,人缘也算是不错。只是天生多了些小智慧,智慧反被智慧误,专爱通报小道消息嚼舌根。

  听我这样一说,槐序不禁一惊,登时结结巴巴起来,只对我嗫嚅道,“月姐姐,你这是说什么呀,什么挑衅是非,我——”

  “平日里你好管闲事本与我无关,只今日你这好管闲事的毛病犯到我头上来了,”我冷下脸来道,“你几时知道我爱看烟花,这样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晓得?你无中生有弄出些工具来编排我,还在这里装傻不成?”

  槐序一听我这样说话,便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她也乖觉,立刻跪下身子主动认错,低了头十分老实似隧道,“月姐姐,本是我无意中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传了出去,被小王爷知道了,我本不是有心的,更不是故意要编排姐姐,我——”

  “而已,”我伸手扶她起来,道,“你怕什么,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不外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姐姐不盘算即是好了,”槐序听我这样说信以为真,也就欢快奋兴站起身在一边矮凳上坐下,对我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想那小王爷还当了真,包了整个鹂馆的顶楼给月姐姐放烟花看,这可是唯一份,旁人都没有过的呢。不要说那些寻常女子了,就是我们桑沃院里的这些,都另有些羡慕呢。”

  听闻此言,我眼皮一抬,顺水推舟道,“你既羡慕,又想看烟花,那不如你也将功赎罪,今儿晚上鹂馆就你替我去了吧。这唯一份,就你得了吧。”

  我话说完,槐序一口伶牙俐齿此时竟哑口无言,只看着我发愣,她显然是没有想到我另有这一手,将这烫手山芋塞给了她,我也不理会,接着道,“话既然是你传出去的,那这摊子就该你来收。祸发齿牙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你若不愿意,那我便去了陨若屋里让她给断断,到底是嚼舌根乱编排的有理,照旧我有理。”

  “月姐姐,月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婆婆,若被婆婆知道是我说的我可要被罚死了!”槐序赶忙推搡我的胳膊求饶,“月姐姐你也放过我这一回吧,我怎么能替你去呢?若是露了破绽,我——”

  “这桑沃院里如今又有谁比你更会说话?”我冷笑,抬手摸摸她的鬓发,挑眉道,“你智慧伶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也不外就是看看烟花而已,你说呢?”

  这槐序平日里多嘴多舌惯了,却没吃过亏,今日是把自己说了进去,自然慌了神,但我现在也是不依不饶丝绝不让步,她又怕我告诉陨若之后自己被罚,犹豫再三之后照旧勉强允许了下来。待那王府的轿马到了桑沃院门口之时,槐序便化作我的样子穿了我的衣服上了轿,周围随轿的人也都没有看出破绽来,这事让其他人知道了也是麻烦,于是又小心避开了桑沃院里的线人,唯有随着去的小豆儿知道内情。我虽然另有些许担忧槐序犯了老毛病多嘴多舌,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用去应付那小王爷就已经是好的了,况且也另有小豆儿跟在她身边,我也不必过于担忧。在楼上远远看着槐序乘着的轿子走远,此时天色徐徐暗下去,我怕被其他人发现,也不再留在房中,化了阵风便出了桑沃院去。

  华灯初上的明国都依旧富贵热闹,远远看去鹂馆亦是灯烛辉煌,就似乎是天地之中立在人间的一颗水晶,绽放着醒目的光线。而自听说了小王爷要在鹂馆上头放烟花,鹂馆之下也都聚集了不少的人围着等着看热闹,我化了个令郎形象混在人群之中走着,周围的人也都在议论着小王爷的大手笔另有桑沃院里的月女人,说来可笑,我在听着的时候竟全然不觉得他们是在谈论我,反倒觉得他们是在议论着哪个我不知道的陌生人似的。然而到了时辰烟花却迟迟未放,楼下的看客看不到楼上的情景却都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局面一时有些杂乱,就在这时候一声炮响,一朵辉煌光耀烟花绽放在天际,人群立刻又换上了一片喝彩之声,各个都抬起头来看着那一瞬而过的辉煌光耀,烟花不易得,尤其是这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烟花更是珍贵的工具,平时也难看见,这接二连三的烟花绽放开来,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鹂馆之下人头攒动,我便择了小路转到街另一头的松鹤楼去,步入楼内里头的人却都忙不迭地在往外头跑,看样子都是要去看烟花的,就连楼里平时跑堂的伙计也都丢下了手里的活跑出去看热闹,楼上坐着的也不外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品茗人,那些杯碗狼藉的桌子也没有人收拾,更没人来招呼我了。只是我也并不是专来品茗的,便独自走上了二楼绕到后头四方形的一个侧楼,从侧楼楼间正能从侧边看到鹂馆,楼下就是茶室后头的花园,只是视野不如鹂馆前头的好,但照旧能够鉴赏到烟花,所以还站着不少的人。我走上楼梯,此时有个店伙计也站在楼梯口瞧烟花,见我上来,还主动给我打个千,问道,“这位令郎,也来看烟花?喝点什么茶,我给您端来。”

  “云雾茶就是了。”

  我随口说道,那店伙计应了一声,便搭着毛巾跑下楼去,我漫步走到楼间,此时人们都站在栏杆旁伸着头往外看那烟花,此时正有一支被叫做银花树的大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散开正如火树上挂了银丝瀑布一般,赢得了满场叫好。现在人群中突然又有一小我私家高声喊道“小王爷赏钱了”,刚刚还在看烟花的人群听了这一声喊一下子全散了,纷纷往楼下跑去,而遥遥地还能听到鹂馆下头人声鼎沸,那用簸箕铲了铜板扔下楼的哐啷作响,楼下的看客蜂拥而上捡拾钱币,这即是看烟花之外的余兴节目。看烟花的人群还在不停起哄,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从茶室上跑下去的人把楼板踏得震耳欲聋,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嘈杂事后,原本人挤人的侧楼便一下子空空如也,那铜钱响声似乎磁铁一般吸引着所有的人,就是一下子,就连喧华的声音都也远去了,似乎刚刚这里从未有过那么多人似的。本站在我左右的人也一下子都下了楼去,楼间空空,似乎只剩了我一个,我也松了口气,便倚靠在栏杆上,等着店伙计送茶水上来。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侧楼劈面的栏杆旁站着一小我私家,背靠着栏杆,侧脸眺望着远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了起来,虽然背对着我,但我照旧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戴着一只铜面具,竟与我那日去看昆仑奴时候见到的人一模一样。我马上心跳骤然加速,却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去确认我不是看花了眼,也不是我白昼做梦看到的幻象,他切切实实就站在那里,与我不外相隔数米。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或者说,我没有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他,而我现在连呼吸都不敢高声,生怕就似乎那一日似的,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了。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往楼那一侧走已往,我走的每一步都那么小心,每一步都很轻,我不敢惊动了那戴着铜面的人,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回我一定要看清楚他是谁,我要问他是不是他从小念山救了我,我要问他那天他为什么在旧书摊上买那本《牡丹亭》。

  我漫步走已往,走到只距离他三米,两米,一米,我停下脚步,那人转过脸来,就在他转过脸来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悬起来的一颗心突然放了下去,就似乎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深潭,静水流深,水底的涟漪泛起,水面之上却全无波涛。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这一刻我居然不知是该哭照旧该笑,该兴奋照旧该惆怅,我只是站在原地,连半步都不能再迈出去。那人也未曾开口,站直身子转过身,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可我知道他是谁,我对他太熟悉了,不需要看到他的脸,不需要听到他的声音,只要他站在我面前,纵然他照旧戴着面具,就算他一言不发,我也知道他是谁,我日日夜夜都在等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他。

  “东升。”

  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但我知道他听到了,他也清楚地知道我是谁,纵然我用了变身术,纵然我也未曾开口,他比任何人都更熟悉我——即便我们在重逢之时都不再是曾经离别时候的样子,我们也依旧可以认出相互,我知道的,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是明白。

  半晌,那小我私家徐徐摘下了脸上的铜面具,那只铜面具从他手里滑落,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这哐啷一响恰似击缶的锤一样敲在我的心里。东升静静地看着我,就在现在,他背后的那栋高楼楼畔炸出一朵辉煌光耀的烟花,那是鹂馆,是这明都之中最富贵的所在,是这人界最华美的地方。东升站在原地,那朵烟花绽放开来,又落了下去,那个瞬间,我似乎感受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时间也停了下来,我和东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相互,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周围的声音都停止了一般。他照旧和以前一样,可我又觉得他变了好些,但我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他的眉眼和脸庞棱角变得更明白,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姿也又似乎更挺拔了。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东升,却似乎没有了原先的温润谦和,一身玄衣之下反倒是难言的清冷宁寂,那一朵朵的烟花又在他身后绽放开来,可现在的东升与这富贵景象是如此格格不入,似乎所有,所有喧嚣华美都市在他身畔凋零一般。

  只是在我看到他的面庞那一刻,我已经收了所有变身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以苏西沉的模样示人了,我已经有了太多的假面,有了太多的华服,浓妆,金钗,人们只知道桑沃院中的月女人,明都里千金难买一笑的冷美人,却没有人知道苏西沉,可是他知道,我在他面前,也永远都只是苏西沉,不施粉黛,穿着月白纱裙,总戴着一支白玉合欢簪子的苏西沉,那总是爱笑,心思单纯又任性直率的苏西沉,苏东升的苏西沉。我飞跑已往扑进他怀里,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脸,直到我抱着他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不是幻象,是真的东升,他真的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我想问东升当初为什么那样突然地离开,想问他去了哪,想问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想问他是何时回来,此时又为什么在这,可事实是当我看到他,扑向他抱着他的时候,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东升回来了,这就够了。东升回来了,我是那样欢喜,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欢喜过了,自他走后,我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由衷地笑过了。

  “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我抱着东升不愿松手,我有些语无伦次,有一肚子的话赶着要往外说,“不,我是说,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是你了画儿还跟我说不是我才不信我知道我肯定不会——”

  “一口气说这样多,小心咬了舌头。”东升开口道,“嗔嗔,这样久不见,你照旧这样冒失孩子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才是,你跟我使气气了这么久,你才是幼稚鬼,”我抬起头来冲着东升道,“你怎么才回来?”

  “冒失没变,不讲原理也没有变,”东升低了头看着我道,“我没有与你使气,又何来幼稚一说?”

  “我不管,你没与我使气,但你一去去了这样久,我生你的气还不行么?”我抓着东升的胳膊抬着脸朝他皱鼻子,“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东升瞧着我眨了眨眼睛又转转眼珠,我一把抓紧了他的衣袖,抢在他前头警告他,“你不许说没有!”

  “你急什么,我想说有的。”东升微微笑了。

  “我不信,要是我不说,你肯定会说不。”我撅撅嘴,拿拳头打他,“你要是真想我,早就回来了。你走了这样久,一点音讯都没有,害我担忧。”

  我说了这句,东升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回来之后,笑容便少了许多,“是我欠好,对不起。”

  “我不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要你允许我以后不再走了。”我抓紧他的衣袖道,“我另有许多几何话,许多几何事想着要告诉你,另有许多几何想问你的,可见了你,我一时又都想不起来,又都说不出来了。”

  “没关系,”东升摸摸我的头发,“我可以听你慢慢讲。”

  就在这时候那店伙计捧了一壶云雾茶上了楼,此时楼上只有我和东升两小我私家,那伙计四处看了看,有些疑惑似的,又走到我面前问我道,“女人,你有没有瞧见适才一个穿白衣的令郎?他点了云雾茶,这会子不知去哪了。”

  “白衣令郎?”我冒充思索了一下,又和东升对视一下,忍不住笑了,对伙计道,“没有,我可没瞧见什么白衣令郎,说不定是刚刚王爷赏钱,他也随着去楼下捡钱去了呢。”

  “明明点了茶又跑了,”那店伙计嘀咕道,“看着照旧个富家令郎,没想到也为了几个铜板跑了下去,真是邪门。得了,我照旧先端下去,女人,你说说这都什么人呐,待会儿让我再见到他,可不得多收几文钱。”

  一边说着,那店伙计一边端了茶盘又下楼去了。我看着他气哼哼的背影不由得笑出了声,东升轻声道,“可惜了,他这要多收的几文钱怕是拿不得手了。”

  “快走,转头被他认了出来,可要找我多拿茶钱呢。”我止不住笑,拉了东升的手,便从另一边的楼梯下了去,一晃便隐进人群里了。

阿今今今今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更新通知】回国,更新暂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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