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下醉酒
明月当空，夜中东风另有些凉意。
轻风不解云之意，错将真情向东许。就在刚刚，她的师父凤延竟想拉拢她与他的心上人。
他哪里知道，她并不喜欢他的心上人，更不会分取他心上人的爱意。
赤梨落坐在草地上，身侧放着几坛梦三千。
她仰头望着天空，一种被世界伶仃的感受将她笼罩。静下心来，原来她才是最孑立的一个。
想了想这如飞沙走石的七年奔忙，她似乎都是在为别人在世。
“翎煜，你说我这几年活得有没有意义呢，虽然一直都在奔忙历练，却感受心空落落的。”赤梨落灌下一口梦三千，眼神有些迷茫。
“你说呢？这几年来，你都充当着他人的配角为他人而活，配角，都是来陪衬别人的。”翎煜舔了舔毛发回覆道。
“是啊，为别人而活，可是我又能如何呢？我没有若姐姐运筹帷幄的能力，又没有显赫的身份配景。我只是个家破人亡的流浪者，已没有地方安放我的心。
我在世，似乎除了那漫长的修炼和活下去的欲望，似乎已没了目的和理想的远方。
翎煜，我活下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修炼又是为了什么？为了那更为漫长的孤苦吗？”
“……”翎煜缄默沉静，赤梨落听不到回应，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你另有我，怎会孤苦，以后我还会如现在般无论刀山火海都市陪你闯，我会陪着你，天长地久，永不疏散。”
她将梦三千置于唇边的行动一顿，心中一动。
随即，付之一笑，曾有人也说过她将不再孤苦。最后，她与他解除羁绊，那人已去了极北之地，与她再无任何关联。
“翎煜，我现在很累。世界很大，人似乎很少，让我有一种永远都无法寻到温暖的感受。世界又很小，人潮很拥挤，让我有一种他人稍微用力我便会被挤出世界的感受，压抑的我无法喘息。”
“……”
“翎煜，我有努力地在世，努力追逐永生。我经常告诉自己这片大陆不属于我。这里的人们普遍生命短暂，人们安于现状，维持着宁静，在背地里又厮杀争斗着。钩心斗角，庞大杂乱，我讨厌这里却又羡慕这里的人。他们虽弱小无能，却又能拥有平稳的幸福快乐。”
“……”
“这里没有魔兽袭击乡村，人们应付了税收，远离了争端，便可低调生活。”
“……”
“翎煜，你知道吗，当我杀第一小我私家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憧憬，我想，那是他的回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杀人的手法会那么驾轻就熟，我起初畏惧极了，厥后为了若姐姐的宏图大业，我也就麻木了。”
“……”
“我做了许多噩梦，梦到我沦陷在血海，无数被我杀去的人凝视着我。夜夜惊醒，我都市无声啜泣，质问自己，为何要成为杀人的恶魔。”
“可是，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沾染血腥，我喜欢凤延，我也喜欢若姐姐，喜欢君尘瑜，喜欢百里玉……我喜欢他们每一个。”
“……”
“我只能让自己酿成杀人的恶魔，这样，以后下地狱的也只有我。厥后，再梦到那些人，我不再致歉，不再惊骇，而是狠狠地再将他们杀尽，让他们在我的梦中再死一次，翎煜，我似乎真成了魔。”
“……”
“翎煜，我讨厌自己……”
赤梨落手中的瓷瓶摔落，她抱紧自己，泪水已决堤。
眼泪滴落在草地上，化作满天星。
满天星，正是那配角的爱。
“落儿，我又该如何使你不再痛苦……”翎煜的轻声呢喃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他的眼中盛满疼惜，他想慰藉她，却无法给他拥抱。
他现在还未化形，也还没具备自动伸缩身形巨细的能力，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她，陪着她。这种感受，让他感受到他的弱小和无力，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
“小家伙，你可真是狼狈。”
赤梨落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茉莉花香使她有些失神。那缠绕着她全身的冷意也在这时消失殆尽。
她未动，也未作声。她的咽喉因哽咽无法言语，她的眼泪让她无法抬头，她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脆弱袒露。
“我记得你从来都不喝酒，第一次喝酒也不叫我？真令人伤心。”
“……”
“居然是梦三千，你可真会享受。”
君尘瑜的声音十分磁性好听，他的眼里却充斥着怜惜。
宽大的红色衣袍将赤梨落包裹，他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衣衫都交给了她来置办。而她似乎特别喜欢他穿画满茉莉花图案的红衣。
她的拼命他一直看在眼里。她的支付她的倔强她的坚强他都在见证。
他已不知道见过她几多次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依旧记得，每次出任务，都是深夜降临她才会回来，他惊异于她能完成那艰难无比的刺杀而平安归来，每每询问，她都嬉笑着说那有何等何等凶险，她废多大功夫才完成。他看她言语浅笑随意，心情轻松，都以为是她夸大其词。
他潜意识以为那些对她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
厥后，一日，他无意中在一片树林发现她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地匍匐地上，他没看到她的脸，在她的不远处躺着许多尸体。
他看着她慢慢撑起身体，换下外衣朝着他们住的偏向走去。
他这才发现，她深夜而归，是因为黑夜和衣服能遮掩那些伤口和异样，她可以径直回房而不被怀疑。那一派轻松模样不外是伪装。
那些年她只是绿气一级，就算身手敏锐，又怎么会是万能。
那是她的坚强，他尊重她，所以这些年来，她不说他也不问，陪她演戏。
“你是不是看我们都要结婚了，心中突然孑立寥寂才来这里买醉的，。”
“不是。”她埋首回道。
“不是？那就是，你思春了。”
“……”你才思春，你全家都思春。
“或者是学那些穷酸书生来感伤春秋？”
“……”
“你该不是失恋了吧？”
“……”
赤梨落紧了紧拳头，终于控制不住用力推了君尘瑜一把，离开他的怀抱。
她坐到一边，重启一瓶梦三千，浅抿。
君尘瑜也不起身，支地半躺在地上，看着头上的天空，后又转头看她。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