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庐州夜杀（上）

　　寒风肆虐了一个晚上，原本严寒的天气，此时越发的砭骨。

　　燕罗推开屋门，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激的抖了一下，他呼了口热气，撇头看了一下陈天佑的房间，发现房门依旧紧锁，竟然彻夜未归。

　　“这老杀才，一晚上没回来……”燕罗搓着双手，哈了口热气，便转到厨房去开灶做早饭。

　　当燕罗抱着一大碗热粥蹲在门槛上稀里哗啦喝得正香的时候，陈天佑才拄着手杖慢慢地走进院子里。

　　“一晚上没回来，聊什么聊了那么久？”燕罗道。

　　陈天佑瞥了他一眼，一手杖敲在他脑袋上，道：“去，给我盛一碗！”

　　燕罗轻轻避开他这一手杖，转身进厨房端出热粥，放在桌上。陈天佑也不说话，三两口喝完就回屋里倒头就睡，临之前，只是付托道：“还剩半年，把任务做满，下半年去飘血楼。”

　　燕罗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涮洗去了。

　　燕罗将裹着头颅的油布袋子扔到巴掌柜的柜台前，道：“算账喽，巴掌柜！”

　　巴山鹤清点了燕罗的账目，将油布袋子收好，取出酬金银两，道：“燕罗，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现在预计早就有丙等刺客的水平，怎么还在做丁等的任务？”

　　燕罗靠在椅子上，端起一碗热茶，将腿翘在茶几上，道：“这么些日子可看开了，甲等也好，末等也好，不外是个标志，小爷可不满足这些。”

　　巴山鹤对燕罗这险些算是搪塞的回覆绝不满意，可是按着残君阁的规则，对燕罗这样故意不提升自己刺客品级的行为还真没什么措施，不外话说回来，自林肆革新残君阁品级制度后，还真没有几个刺客愿意故意憋屈在低位不往上爬。

　　他将酬金抛给燕罗，道：“算了，这快两年了，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燕罗咽了一大口热茶，心中咆哮着：大爷的，老子也不知道什么算盘，老不死的到底闷葫芦买什么药？！编着瞎话，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道：“巴掌柜，劳烦你留意下丁等任务里最难的生意，留给我来。”

　　顾言良哈哈笑道：“看来你师傅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啊。”

　　自从那日燕罗离别顾言良后，陈天佑也付托燕罗没事去顾言良这来转转蹭些利益，起初燕罗还不愿意，可两三次造访之后，燕罗才真正的觉得顾言良比陈天佑这老不死的要和善的多，也没有一点架子，又经常备些精致小菜留燕罗一道用饭，谈天说地，唱古论今。

　　三番五次之后，燕罗倒真把顾言良这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没事就往这跑。一个平和可亲的顾言良，总比上离奇暴戾的陈天佑要好得多。

　　燕罗嘴里嚼着喷香油腻的烤鸭肉，嘟囔道：“我就不懂了，品级高了，别说平日里的酬金高了，最重要的是平时都不用受些杂碎的白眼闷气，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渣滓，仗着比我高一级就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

　　顾言良放下碗筷，道：“陈天佑这么做，可是下了很大一盘棋。”

　　燕罗撇撇嘴，道：“我认可他有时候确实妙棋怪招出其不意，但是这次我真的看不懂他故意让我停在丁等有什么意思。”

　　顾言良道：“姜照旧老的辣，你这刚出茅庐了的小子，哪里有他的眼光。他可是在钻残君阁规则的空子。”

　　燕罗一愣，半天没反映过来，道：“啥？钻什么空子？”

　　顾言良道：“你虽然是不知道了，你若真的想当天刺，在残君阁只会被束缚，你需要毫无牵挂才气放开手脚。你师傅就曾吃过残君阁规则的亏，所以他可是费尽心血的想让你挣脱残君阁。”

　　燕罗抓了抓脑袋，道：“他倒是跟我说过在残君阁会被束缚，但是这能代表什么？”

　　顾言良理了理自己的长袍，道：“残君阁的刺客，如果想正大灼烁的和残君阁一刀两断，只有一条门路——被买命。”

　　燕罗惊道：“那是什么？”

　　顾言良道：“如今大唐中，岂论是黑白武林，照旧商战中，都有着庞然大物的势力黑暗交锋，不少的刺杀已经不能用凶险权衡。若是遇到两局势力的争斗，就必须会有死士的牺牲。死士，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执行任务，明知道往前就是死，也会毫无畏惧。残君阁中除了普通的收钱买命生意外，也有死士的买卖。”

　　燕罗打了个寒颤，问道：“死士？你是说有的刺客会被此外势力买去做他们的死士吗？”

　　顾言良点颔首，道：“虽然，不外也必须要刺客自己同意。”

　　“只有被此外势力买去的刺客，才会彻头彻尾的脱离残君阁，再无联系。但是，残君阁的刺客都是花了巨大的心血培养出来的，刺客被买走的价钱也是极高的。现今的行情，乙等刺客最低也是有三十万两白银，就是末等刺客也是至少有一万两白银的价钱，甲等刺客，残君阁是基础不会卖的。”

　　“虽然刺客被买走，死亡险些已成定局，但是也总归会有运气好的人能活下来，那样他们就可以彻底的离别已往的血腥杀戮，有一个牢固的下半生。”

　　燕罗倒吸一口凉气，竟没有想到最低等的丁等刺客，居然也要一万两白银才气买走。平日里以一个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开支也不外五六十两，万两的价钱预计连富甲一方的土财主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的出来的。

　　顾言良道：“这回你知道了吧，你如果一直呆在丁等刺客行列中，那么遇上需要买刺客的主顾，你的身价并不会高到离谱。而以你日益拔高的实力，即即是丁等刺客的死士，也并非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几率将大大提升。”

　　燕罗皱着眉，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了，可是谁能保证买丁等刺客的任务，就真的对我来说万无一失呢？”

　　顾言良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燕罗脑袋上，道：“看你平日里挺激灵，怎么这时候更傻子一样。你忘了我顾言良是干什么的了？以我卦术，什么任务你只需让我一算，凶吉富贵，一目了然。”

　　燕罗一拍脑袋，道：“啊哈，原来是这样。”

　　但是旋即他又没精打彩道：“可是，你可是残君阁的顶级卦师，我可没钱请你算我一卦。”

　　顾言良有一巴掌抽了上去，骂道：“小王八羔子故意这么说的吧，以你师傅和我的友爱，我怎么可能要你钱？”

　　燕罗马上眉飞色舞：“那就好那就好。”

　　顾言良眯着眼将燕罗扫了一遍，道：“小王八羔子是不是就在等我这句话。”

　　燕罗端起饭碗稀里哗啦的扒饭，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刚过了年，庐州之夜热闹喧嚣，灯笼爆竹依旧在城中绽放。

　　燕罗扯了扯身上棉衣，在庐州烟花巷口的一个小吃摊上，要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吃来驱寒。

　　“憋在丁等位置上，连接到的生意都是些没权没势的小土豪，压根就没能让我放开手脚干一场的时机啊！”他将碗里的甜汤一饮而尽，心中十分不满。

　　这时，一小我私家手拎着小半坛子酒，跌跌撞撞的从烟花巷里走了出来。

　　目标泛起！燕罗掏出几块铜板结了汤圆的账，便尾随着那人跟了上去。

　　燕罗漫不经心的跟在那人身后，静等着无人的地方下手。

　　“还真是憋屈，生意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压根都不需要隐蔽自己。”燕罗打了个哈气，想道：“赶忙结束，回去睡觉了。”

　　被燕罗盯上的人，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口中模模糊糊的哼唱着窑子里的淫词艳曲，浑然不觉已经死劫临头。

　　脚步一转，他已走到一段人烟稀少的小道之中。

　　燕罗身子微微紧缩，耳力目力蓦地拔高，四面嘈杂蓦地削弱遥远，目光所及之处人烟光影也旋即清晰微妙。

　　天时恰好，燕罗身形猛地暴乱，化作一道夜下黑影，一个箭步攀墙而去，刹那间已追上目标，他伏在目标身旁的高墙顶端，脑中回忆陈天佑所教“流风之道，在乎势如闪电，刹那交织，必刺要害性命。”

　　目光锁定，燕罗双脚踢墙，将身而落，左手匕首，右手油布袋子，只觉一阵疾风掠过，地上那人眼前一黑，布袋依然套在头上，还未来得及呼叫，便以身首异处，颈血喷起丈许。燕罗手握布袋，套住头颅，腾跃而去，那无头尸首还未倒地，他便以消失在夜色楼宇之中，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

　　城北城门内，燕罗坐在一处民宅的高墙之上，将装着头颅的油布袋子系好，以防血液流出。

　　“照旧慢了一些，城门都已经关了。”燕罗扫了一眼已经紧闭的城门，盘算着今晚是不能回去了，若回残君阁交票据预计也来不及了。看来只得在城内找个地方先把头颅藏起来，待第二天再去回去。

　　正想着，脑后突然一股杀意飞跃咆哮，燕罗满身一颤，向前一扑从高墙上狼狈跃下，四肢刚一着地，慌忙一个向前翻了个跟头。与此同时，身后杀意咆哮而至，兵刃一击落空，将燕罗之前落地之处轰然击碎，迸得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