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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焉知君子非魔

第33章 潞水湾 (5) 陈莺往事

我焉知君子非魔 梓桐尧 1191 2020-03-15 23:59:25

  潞水湾。小吴杂铺。

  后院是空荡而疏弃已久的院子。莺莺看着长得有半人身高的草丛发呆,这两日过活如年,心中只觉得剩余的一点信念也被人捏碎瓦解。

  当年,那个恩人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在烈日之下,一袭白衣从天而降救了她。那个恩人说她的父亲是忠义之后,是有节气的汉人,希望她也好好活下去。

  那时候,她才知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以不是戏文,玉树兰芝纷歧定是文人。

  陈莺那时候便立誓,今生非君不嫁。她是忠义之后,文才兼备,相比江湖女子,自诩温柔解意非她人可比。于是,她一直跟在那位恩人不远,一直到自己来到了扬州边郊的梅园。

  满院暗香的梅园里只有寥寥数人,恰好后院招人,她便去当了两个月的女使。

  她终于知道了恩人姓柴,名君岚。他不是中原人,是轩辕桃花门的少主。他的姑姑竟是当年名头极响的柴姑姑。

  每日上工下工,日复一日。她给柴君岚沏茶烧水,在管事平叔的管制下没能与柴君岚说上一句话,但她始终坚信近水楼台先得月,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天夜里,她在后院河滨给母亲放河灯,那是母亲的第三年忌日。

  柴君岚那时打着灯出来,照了她的脸,说道:“我认得你,你不是那位陈大人的女儿吗?”

  陈莺激动地站起来:“是我!”

  柴君岚浅浅地一笑:“泰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我让阿水安置好你,难道他没做好?”

  陈莺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那位哥哥给我租房,给我盘缠,都有做好。”

  柴君岚轻笑:“那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你是扬州人?”

  陈莺摇头:“我家在北安南村,可是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头:“柴年老,我能这么叫你吗?我其实……我其实在你府里上工呢。”

  柴君岚瞥了一眼远去的河灯:“给你父亲?”

  陈莺摇头:“不是,是给母亲。父亲走后,母亲只活了三个月不到,人就走了。”

  柴君岚拿起另一盏河灯放进水里,说道:“你怙恃一定很爱对方。”

  陈莺闻言,只觉得脸上燥热,蓦地低下头去,模糊地嗯了一声。

  柴君岚陪她放了最后两盏,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以后有什么便与平叔说,不必半夜出来。你一个女人家,夜里出来不宁静。”

  陈莺说了声是,随着柴君岚回了梅园。

  厥后,柴华住到梅园来了。听闻柴华的良人已逝,柴君岚派了玄字卫去临朐接人。柴华有一日找她说话:“你是个好孩子,要是能陪在他左右,我也放心。我这里另有重要的工具,只能交给他的夫人,可惜啊,他未来要娶的却是严家女儿。”

  柴华看她惊奇,又道:“原来你不知道?看来……他心里是有严家女的。”

  半个月后,柴君岚拖着十里红妆去了平江严府。柴华便让平叔行个方便:“让她去吧。女儿家有的心思该断则断,狠不下心,便只好自己伤心了。”

  陈莺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订婚队伍,望眼欲穿,听言突然转头看向柴华:“柴姑姑,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婢子若是狠得下心会如何?”

  柴华对着她笑:“世上的事哪有什么绝对?严家女是我妹妹给他物色的媳妇儿,一天不进门,也算不上我柴家媳妇儿。”说完,人就回屋里午睡去了。

  这句话给了陈莺很大的动力,心里浇灭的火星又燃起来,她有了斗志。

  如果柴姑姑真的站在自己这一头,那严家女也只是柴小姑中意的人而已。事情成败得看柴君岚最后选了谁,不是吗?

  厥后,陈莺第一次在贵寓见到了严家女。

  严家女,严烟。那是谁?那是江湖第一美人!肤若凝脂,貌若天仙,袅袅婷婷之姿,天下能有几人?

  陈莺失落了,不是对严烟,而是对自己。她照样埋头苦干,天天上工打杂,直到有一天严家女跟一个浪子私奔了。

  陈莺又活回来了。

  严家女跑了,柴君岚手上还多了一条人命,人变得有些失魂落魄。每回在书房或河滨喝酒解愁,陈莺便去陪着他。

  这段时日不长,但平叔没有阻止,因为有柴姑姑在。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柴姑姑即是她的伯乐。

  厥后,柴君岚消失了,再泛起即是陪同着鬼仙死于卯江的传言。九鬼厥后被十二阎罗杀了,柴君岚却笑着与柴姑姑说:“姑姑觉得九儿做的怎么样?”

  柴姑姑说:“只要你想做,姑姑便支持你,你究竟是我亲侄儿啊!”

  柴君岚变得有些奇怪,他照旧那个第一君子,却阴郁寡欢,再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他身边还莫名跟了脏工具,那个浪子的师妹——怀玥。

  胡搅蛮缠,欺善怕恶,胆小如鼠……如此集短处于一身的照旧头一次见,偏偏生了一副精致的脸蛋儿。

  陈莺不明白了,没有了严烟,不是另有自己吗?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子留在身边?

  难道是因为怀玥生得悦目?又或是因为怀玥是那浪子的师妹?

  走走停停,每一日都在漫无边际的路上毫无目的地走着。

  有一天,她被盯上了,被劫匪掳走,被关进了寨子后山的山洞里。她和此外女人一起等着每一天的更迭,每一天的最后一缕阳光都将终结一个女子的性命。

  终于,轮到了她。

  三个寨主要她跳舞,她不会跳,他们就把她衣服扒了。他们说,她要是再嘴硬,就送到大堂里做小我私家尽可夫的女子。

  陈莺不愿落泪,抓起地上的麻袋披在身上就跑。三个寨主追出来,却被闯山的人杀了。那小我私家竟是柴姑姑。

  陈莺记得,那天柴姑姑宛若天仙降临,一身粉桃轻纱外衣,头上是银铸镂空花冠,面若粉玉,却拿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剑。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看似柔弱无力的人,也可以如此狠厉却悦目。

  柴姑姑从其中一个小房里扯下一块帘布披在她身上说:“你不振作,欺你的可以逍遥法外,你的恨却能汇聚成河。你想带着怨恨下土,那以后我不管你了。”

  陈莺用那充满灰尘的帘布紧紧裹住自己,她确实好恨。为何严家女什么也不做就能成为柴君岚的未婚妻?为何严家女有这么好的选择,却要跟别人私奔?为何那个草包可以生为盟主的女儿,还能有那一副容颜?

  这些不甘和不满,她要那边说去?

  陈莺起身拿起地上一把生锈的朴刀,往那些刚刚想辱她身子的人身上一一扎了窟窿。一刀再一刀,直到那些人都血肉模糊,血溅得哪里都是,刚刚罢休。

  柴姑姑说:“不错,你是个有节气的孩子。你杀了他们,算是报仇了。”

  陈莺蓦地一惊,转头看她,一直摇头:“不,不是,我没杀人。他们已经死了!”这些人是你杀的。

  柴姑姑却浅笑着:“我只是点了他们穴道,挑了他们的脚筋,要他们命的是你适才那几刀。”

  陈莺一顿瓦解,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跪在地上哭,又哭不出来,嘴里的啊啊声像哑巴弄出的声音。这才是无助——有苦难言。

  柴姑姑始终离着那些人的尸体很远,她身上没有半点血渍,跟陈莺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杀了就杀了,你是替天行道,替那些死去的孩子了结了心愿,替后山那些孩子免去了痛苦,你为何要怕?人生在世,江湖中人,谁的手里没沾过血呢?”

  陈莺只会摇头。这些人原来能让官府处置惩罚的,她动手杀了,也不能去自首,可她也不敢面对柴君岚。严家女至今手上清白,她手上却有了人命,一桩接一桩,她越发配不上柴君岚了。

  柴姑姑却像看懂了她的心思,慢悠悠地绕过那些人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说:“陈女人,我那侄儿手上也有人命的。他最近沾的血可多了,好的坏的都有,所以他跟严家女已经不行能了。”

  陈莺只知道自己随着柴姑姑下山后,换了件洁净的衣裳。她很久都没穿过这么悦目的衣服,颜色要是再鲜亮一些,便像新娘子的衣服了。

  柴姑姑审察着她说:“果真悦目。你看镜中的人,是不是过得很好,人比花娇?这样的人,哪里遇过什么事,懵懂娇俏,那个男子不喜欢呢?”

  铜镜里的女子笑容越发扩大。

  是啊,她这么悦目,对他这么好,柴君岚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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