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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焉知君子非魔

第43章 云桥水榭(4) 我就值百两啊

我焉知君子非魔 梓桐尧 2780 2019-09-11 08:15:00

  入夜。

  望亭月沟寨。

  常道人挑灯在田里走着,寂静无声的夜里像当年走在大漠的日子,你想碰见个大活人,却是奢求。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金莲碎步,只是比凡人更轻,在风中更送来一丝芙蓉牡丹的香气。常道人马上松懈下来,转头将灯挡在了他与来人之间。

  “是我,严烟!”

  常道人道:“诶,虽然知道是你,要否则还能让你好端端地跑来吗?”

  严烟清浅一笑,眼眸里映着火光,十明白亮。“我陪道长散步。”

  常道人不置可否,只挑灯继续往田园里缓行。

  严烟跟在后头,却没半点惧意。她以前觉得鬼窟里的鬼一定很可怕,柴君岚却告诉她鬼窟里的鬼可比外头的人更有人情味。就像她先前觉得十二罗刹都十分可怕,如今在随着‘无常鬼’在田园里散步,却觉得比在自己府中还自在许多。

  世上之事千奇百怪,不入流、不苟同、不走一条道的人太多。好比沈壁原先也是与世俗礼仪无法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浪子。

  常道人在前面走了一段路,突然问她:“你这样随着我,也不怕我突然失心疯把你当肥料杀了。”

  严烟坦然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会滥杀无辜。”

  常道人笑了一声,再没体现。

  习清扬当日留下与常道人说了点事后,便赶去与另外三位君子汇合。他担忧娄骆斌起疑,便与常道人告竣共识,让其余江湖人觉得月沟寨即是柴君岚的据点之一。

  实则,常道人也确有此意。

  用常道人的话说:“但凡他不是头脑发烧的真君子,便不会故意去闯龙潭虎穴。这一带谁不知道月沟寨是什么地方!”虽然,柴君岚除外,当年可是真金炼的真君子。

  两人绕了一圈回到屋里,常道人便煮了一壶热水来。常道人道:“沈壁已经去过你贵寓,可要我找人给他传句话?”

  严烟却笑:“你传的话,他能信?”

  常道人颔首:“也是,那就按他想的传,怎么样?我就说,你的相幸亏我手上,拿一百两来赎人。”

  严烟皱着鼻子,一脸嫌弃:“我就值百两啊?不外沈郎身上没几多银钱,我觉得你可以抬高了说,横竖他最后照旧会来,百两千两,他也都是空手而来。”

  常道人不老实地笑她:“你也不怕他拿不脱手,让我看着办。”

  严烟在这件事上却显得十分执着,别人开着玩笑,她也听不出来:“不会,沈郎一定会来。”

  常道人嗯了两声搪塞着,一边将烧好的热水倒盏里,缄默沉静了一会儿,却叹息道:“沈壁要是来了,你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别出来了吧。江湖上老不死的越来越多,这年头,谁都是脚踏七星的真命天子。君岚的事交给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就好,你们别凑热闹。”

  严烟听出他话里有话,竖起耳朵却发现没了下文。“常道人,我是武林中人,不是官家子弟,在世求的是一个问心无愧。我对君岚有愧,我要帮他,沈壁以大局为重,他也不会随意躲起来当缩头乌龟的。”

  常道人本意是想让这两个实诚人好好过日子,听她这么一说,也懒得再说什么。他在热水里加了点青葱要点味道,美滋滋地当好茶喝了满满两盏。

  第二天一早,寨里两个兄弟从山里来,给常道人说了韩悦的事。话没说完,陋屋板门险些被一阵急风撞开。常道人双目一亮,先一步抢身出门,见有个枯瘦如柴的身影站在田里不远。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道:“是你啊!”

  如此,陋屋里便多了一个孟婆——毕俍。

  严烟一直审察着左侧的毕俍,十分好奇,好端端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叫孟婆了?待毕俍一说话,她似乎又明白了。毕俍的嗓音像老妪,要搁在孟兰时卖上几碗汤水,怕是真的会被误认为是孟婆。

  只听见常道人问:“老毕,君岚他……可好?”

  毕俍道:“人照旧那小我私家,就是有些病恹恹的,看着难受。”

  常道人摇了摇头:“当初他也是因为我们才冒犯了老泥鳅,现如今笑笑也死了,奔忙的却是他。”

  “不是老泥鳅,笑笑的死和老泥鳅没关系。”毕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给常道人,趁后者拆信,接着说道:“怀家丫头跟老泥鳅去了云桥水榭。柴平破阵也是这一两天的事,为了阻止其他君子来搅和,君岚便给沈壁传信,让他先挡几天。”

  常道人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韩悦既然跑到云桥水榭,为何不让其他人趁势杀了这个江湖莠民?但转念一想,这也差池,四君子当年不是进青龙洞屠龙去了吗?那这不是打了自己嘴巴?“君岚怀疑四君子与韩悦勾通?”

  ‘青龙君’三字是严烟的噩梦。韩悦当年将她抓到青龙洞关了一阵时间,以致严烟再次提起青龙君,有些不太自然:“其实……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我听过他的声音,也认得他的身影。四君子屠龙一事疑点重重,当年柴年老与他过招可没讨好,可他们把首级丢在练武场,我又能说什么呢?”

  常道人一挑眉,笑道:“哎呀,无量天尊,老道是越看你越顺眼啦!”

  ————————————————

  云桥水榭。

  第二道机关已经被柴平破了,如今剩下龙门和赤水,却都是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厉机关。

  眼看柴平便要攻到山门,钟雨客便托人将瓶瓶药药放进匣中。

  怀玥看着他在书房里忙活,自然也能猜到外头情势不妙。“钟前辈何不先走,之后再回来取也不迟。”柴平是来害命,对云桥水榭的这点物资怕是看不上。

  钟雨客翻箱倒柜地拿了几本手抄塞肩负里,突然抬首看了怀玥一眼,将自己腰间一物取下——细竹条编织的玲珑绣球,下面垂着杂乱的穗子,有些惨不忍睹。他轻抚着那已经起毛的竹编绣球,轻声道:“我把它带在身边也有数年了。你要是见到他们,就交给他们。”

  怀玥忍不住打住他睹物思人,道:“前辈莫不是忘了……晚辈没见过他们?”

  钟雨客颔首,苦笑道:“是,但贫道也别无他法。红袖伶俐,游龙温和,你把它挂在腰间,他们要是见到,自然会与你相见。若一直见不着,那便算了吧。世人只知松江四奇,却永远不知干山四友。”他将工具都塞进肩负里,交给怀玥道:“我让徒弟把你们送出去,你们好自为之。韩悦能北上就北上,不行的话,你也别陪着了。他罪有应得,只是早死晚死的事。”

  怀玥将肩负又推到桌面上:“那你呢?前辈不是和柴姑姑照过面吗?”

  钟雨客道:“柴平没见过我。只要他找不着你们,他自然会走。后头机关能拦住他半天。他闯不外,自然会原路折返,绕道而行。那时,你们应该也过了晋陵。”

  怀玥昨夜看了舆图,去晋陵的路只有两条,途中有两处险道,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埋伏。

  钟雨客又道:“千万别进晋陵,前往武当和苏州的路上也都有人盯梢,你过不去,直接绕道去扬州再寻住处。若是见到店门口晾着胭脂布的都别进去。”

  怀玥也不多问,应了一声,便取出怀里串着几样工具的铁线扣圈,将绣球吊坠也一并扣了进去,放进怀中。“多谢前辈,那晚辈先去收拾一番。”

  辰时。

  柴平忙了半个时辰,便又返回水榭歇息,抬首便见到云桥上的两道身影——一个独臂老者和一个束发于顶的小伙子。只是他瞧不仔细,因为这两人身形熟悉,却是两副陌生面孔。

  钟雨客趁这个时候跑到后山悬崖的沐风亭去,见一艘乌篷船已经摇出一小段。摇船的是个容貌平平无奇的厮儿,篷下是个面容憔悴不堪的老妇。

  ——这两个才是真正的怀玥和韩悦。

  钟雨客站在风中不禁失笑,觉得这小女人认真企图多端,还学了一手易容的好本事。想起她长姐怀初,心中却想:“要是小初也有你这么机敏,也不至于教人害了。”思及此,难免有些惆怅。

  这时,又听见身后少年说道:“尊师,龙门阵的龙尾断了一截。您看……”

  钟雨客转头看向水榭处,坚决地说道:“让妇孺都到后山屏桥底躲着,其余人拉起戒备,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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