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某院门外，人影浮动。
王福寿满脸担忧，看着整装待发的王长安，颤声问道：“少爷，真的要去吗？是不是太过冒险？”
王长安看了看老人，目光闪烁，叹了口气，昨夜回来之后，几人彻谈到很晚才入睡，得知了赵成的真正计划，想来想去，唯一的出路照旧在朝廷的钦差身上，所以他准备赶在钦差抵达之前，能见上钦差，打乱赵成的布署，同时也能争取时机，就算钦差震怒，也好过被赵成牵着鼻子走。
如果他没有预料不错，他父亲此时恐怕已经有了不测，否则他想不明白，赵成这些日子以来怎会沉静，难道他真不怕事情败事，敢裹挟平阳城大户，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应对朝廷钦差的准备，才敢如此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所以他现在只能期盼这位钦差大人能明察秋毫，虽然这其中势力牵扯，他也不是贸然行事，实在不行再作计划。
可就在要出发之时，孙差异派人传话，说是有了特使的消息，见告了他钦差大人的身份，也因此让他彻底下定决心，心情难以自禁，没想到所谓钦差特使竟然是他？
心中快速盘算完这些日子所获得的线索，他看了眼一旁神情兴奋的张小六，再次确定消息的真实性，正声问道：“六哥儿，朝廷特使认真是楚楼，楚留云？”
由不得他不怀疑，楚楼，楚留云，这位有当朝第一探花郎之称，与他并称所谓平阳双壁，大周三杰中传奇色彩最为浓厚的一位，要害的是，照旧他前身不多的挚友之一，虽然外人并不清楚两人的关系。
张小六脸上丝绝不掩激动之情，目闪精光，连连颔首：“千真万确，早上姐夫告诉我的时候，我也不敢置信，朝廷特使竟然是楚探花，……这下可好了，没想到平阳三雄另有能碰面的一天……”
王长安微微点了颔首，这才放下心来，神情若有所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带疑惑的看了眼张小六，说道：“六哥儿，平阳三雄是何意思……难道也和这件事有关联？”
“额，没啥……”张小六脸上浮现一片红霞，摸了摸头角，打了个哈哈，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个邪恶的笑容，贼兮兮的凑上前几步，问道：“对了，长安兄，听说你和楚探花两人之间曾有点不愉快，甚是差池付，不知是不是真的……”
王长安一时没有反映过来，疑惑道：“六哥儿何出此言？”
“嘿嘿，长安兄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和我说说又无妨……”张小六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神情更是兴奋起来，满脸期待的看着王长安，见他照旧神情茫然，忍不住作声提醒道：“坊间听说楚探花看不起长安兄……说你名不副实，不配与他并名，还不知是不是真的？”
王长安恍然，看了眼犹如后世吃瓜的八卦群众般的张小六，笑了笑了道：“不知六哥儿哪里听来的听说，此等无稽之谈，虽然不实。”
张小六脸色暗了暗，仍不宁愿宁可，语气不再像刚刚那么委婉，直接说道：“真的？那当初华清园诗会，长安兄为何不去，听说当晚楚探花一人一杯淡酒，三步一佳句，酒尽诗成盖压满园，让那些自持甚高的京城才子们羞愧难当，其中有人气不外，说要是王兄在场，定然会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才气盖世，楚探花虽然就顶了回去，说真才气无需……事后坊间听说王兄是怕了那楚探花才缺席的……”
王长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回忆之情，他想起了那件当初还闹得一时风云的华清园诗会。
华请园诗会，是每次殿试后，所谓的京城才子自发举办的庆祝雅会，邀请的不仅有当科金榜题名的士子，其中大多数是那些落榜惜败的才子，以及几位京城的名士大儒，一是对入榜的士子体现祝贺，二则是勉励落榜之人不要灰心，来年再考，定会高中云云的勉词。
可既然是诗会，虽然制止不了一场文辞争锋，其另一层意思显而易见，有祝贺之实，也有论才之意，那些落榜的才子们虽然可能有某些问题落了榜，但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靠真文采的上面照旧自负不输于人的。
况且那位状元郎对坊间的听说更是铭心镂骨，自觉状元之名，当之无愧的他，有意在这场声名盛大的诗会上举事，在他看来一介寒门布衣或许有点才气，但殿试闪过的策对不外投上所好，基础不值一提，在才气文采上那不需相看，一介寒门子弟，能有现在这成就已经撞大运了，还能指望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有什么造诣？
这场蓄意已久的针锋相对制止不了，不等庆宴酒结束，诗会正式开始，酒席上那位状元郎便开始举事，期间他的们，直指楚留云，察觉到差池劲众人都默默不作声，其中已经早有风声的人甚至悄悄发笑，众人已经准备悦目笑话了。
究竟一般诗会就足以难倒一群人，需劳神艰辛，而这更是有才子盛会之称的华清园诗会，其规格之高，就已经将一般士子拒绝在外，除了入榜的区区几十人能毫无要求进会，受邀的莫不是家世显赫，或者在京城甚有声名的才子们，许多人都和状元郎一般心事，场上局势，在他们看来不需多想，一目了然。
可惜最后的结果让他们失望了，更是为之震惊而羞愧，楚留云处而不惊，一杯淡酒，十数步一诗，酒尽诗成，盖压全场，任众人搜肠刮肚，穷尽才思，也只能怅然兴叹，状元郎早有准备也自认低上一筹，羞愧难当。
其中有位心眼小的人，碍不外颜面，拿他说事，想找个台阶下，哪知被楚留云就地挖苦回去，也让原来一场才名争锋的正常逸闻趣事酿成了个笑话，比不外人，另有拿他人来遮羞，既输了里子，更丢了面子，在这个重名的时代，岂能不让人笑话，而楚留云之名更是响彻京城，那位状元郎也算是倒霉透顶，彻底被众人看扁……
王长安看了眼不宁愿宁可的张小六，苦笑道：“六哥儿误会了，当初我不去，是因为这些所谓诗会……长安早就腻了。”
见张小六不相信的模样，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其实王某也经历过这些，当年我初入京城，声名鹊起，那些所谓自持甚高的才子们虽然不平气，这种哪种的诗会，棋会，琴会……我不知加入了几多，才有了今日薄名。”
张小六脸色怪异看着他，似乎对他这番话感应不适。薄名？搞了半天，你这是再看不起我啊，好歹我张小六……在这平阳城也算得上声名……想到这他脸色红了红，不再说话。
王长安看了他眼，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六哥儿不要不信，那时候我正在陆相门下躬读，那另有心思理会这些琐事……再说楚兄的那句话也被有人故意曲解了，‘真才学，何须旁人言谈’，并不是楚兄看不起王某假才学不敢参会，而是说，那些才子们只知在这卖弄才气，争名弄利，实则一身所学毫无有益于黎民，不屑与他们为伍……”
张小六这才接收了事实真相，脸上的兴趣少了许多，自言自语道：“也是，长安兄弟人称琴萧双绝，诗才更是连陆老先生都叹息不已，怎会是假才学呢？”
可想来想去，他照旧心有不甘，试探的问道：“那当初红雀楼怎么不请你，而是……”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悻悻然自语，“算了，陆秉明那个小人不说也罢……”
王长安到是没有感应什么不喜，反而笑了笑道：“其实是我托付楚兄的，我一向不喜这些，但家父又有所托，所以才借楚兄衣锦回籍的时机……”
张小六心中的八卦之火彻底熄灭了，脸上写满了失望，眼眸昏暗了下来，兴趣缺缺，唉声叹气的说道：“原来如此，那些坊间听说果真传的离谱，搞得我还……唉，不说也罢。”
王长安着实没想到外表纨绔的张小六，内里竟是个八卦之心这么浓烈的人，也很是无语，但他明白一个八卦喜好者得不到满足，心里会有多失落，想着以后还需要经常打交道，于是作声慰藉道：“其实也不尽然，有些事到也是真的，虽然没有听说里的那么夸张……”
张小六眉头一跳，百无聊赖的心情马上一扫而空，语气有点激动的说道：“真的？”
王长安叹了口气，了解他的心思，不急不缓的说道：“嗯。”
“嗯。”
“嗯？”
“好比呢？”见王长安没有明白他意思，张小六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急声提醒着。
王长放心里一寒，回过神来，摸了摸额角的冷汗，赶忙说道：“好比楚留云当初还未金榜题名，醉酒大闹长安酒楼之事……”
张小六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喜，“是楚留云为妻大闹玄武街那件事？听说他和王兄弟你就是因此认识楚探花并开始结怨的？没想到这事竟是真的？看不出王兄弟你衣冠楚楚，才名广传，竟是这般……”
见张小六越说越离谱，王长安不得打断道：“六哥儿想岔了，在下适才不是说了嘛，听说不行信啊，那日简直是我与楚兄初相识，但并不是什么坊间听说那样看上了楚留云的夫人……实则而是在下为楚兄解围……或许是那些醉翁之意的人看故事不够惹人注目才有意编排的，没想到到是让世人认真了……”
张小六再次失望了，垂着头似乎满身都没有力气，王长安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今日有劳六哥儿了，还请六哥儿回去替在下向孙捕头致谢谢，今日之情膏泽，王长安铭记在心，若另有有他日，定当相报……”
张小六还陶醉在失望中，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王兄弟客气了，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王兄弟此次肯定会马到功成……”
王长安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熊大牛等人，相身旁的老人说道：“那福寿书，我们先去了，你好好守在此地等我们消息。”
老人知道劝不动他，只好说道：“少爷保重，万事一定要以自身宁静考虑啊！”像是想到了什么，觉得不祥瑞，又颤声道：“老奴在家期待少爷平安功成归来。”
王长安深深的看了眼老人，此时说什么也抵不外能让老人放心，轻轻“嗯”了声，便向转身张小六告辞，看了看熊大牛等人，开始向巷道里走去。
看着王长安等人徐徐消失的身影，老人久久不能回神，而一旁的张小六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向王长安身影消失的巷口望去，神色激动不已，像是发现了什么巨大的秘密，后知后觉道：“王兄弟，你适才说的什么意思？你和楚探花是朋友？照旧好朋友哪种？”
老人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心情恢复了过来，面无心情的看着张小六，说道：“张小哥，既然少爷都走了，还请张小哥先回去吧，以免有心人……”
张小六神情有点尴尬，也反映了过来，但这番直接的请人让他还在跳跃的心思越发难以宁静下来，好你个遭老头，你家少爷对我都这么尊敬，况且我还一大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送信，你不留我用饭就算了，还嫌我碍事，吞了吞口水，肚子发出一声轻响，刚想说些什么。
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般，目光和善慈祥地看向围上前来的少年们的老人，此时又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说道：“家里人多饭少，还请张小哥见谅，就不留小哥用膳了。”
张小六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看了看少年们的戒备的眼神，自顾说道：“我张小六堂堂正儿八经的衙门有体例的捕快，怎么可能会和这些小孩子抢饭吃？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完成了，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肚子发出几声轻微的咕噜声，脚步却不再有来时的步履如飞，如搬着石头般徐徐移动着，寸步难移，目光有意无意瞟向老人，神情里带着一丝期待。
老人依然没有理会他，冷冷道：“那多谢张小哥，慢走，不送。”
看着已经紧紧关闭的院门，张小六神色呆滞，似乎剧情不是应该如此生长啊？
活该的张小六，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来，还装什么神气，心中一阵痛恨不已。
看了看天上东升的太阳，想起了昨夜向孙差异立誓要洗新……自立自强的他，脑袋下意识缩了缩，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看了眼孙府的偏向，摇了摇头，相背而去，路上独行踽踽，行迈靡靡，那是他自家的偏向。
贾生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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