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草木

　　那时还未整天地、时间的看法，如果有一双眼睛望已往，单是一片混沌。

　　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了，在混沌之中泛起一点光线，就是这一点光线向四处延展、扩散，逐渐使周围的混沌凝聚。

　　当一切灰尘落定时，天地渐成，在焦土大地上巍然屹立着一棵树，名为永生。

　　明明置身于末世穷途一般的世界，永生却是生得枝繁叶茂，粗壮的树身与树根像是一只巨掌拿捏着大地。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具有强大的灵气，以至于从远处看去，整棵树周都弥漫着一股一股的青绿色的荧光，与它身下的焦土对比来看，它怕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当永生第一次睁开眼看着这片混沌的时候，混沌似乎也在看着永生。

　　孤身怜影存于一世，岂能不问苍天缘何待我如此。

　　天地间一片荒芜，在焦土的边缘，是一望无际的洪流，名为泯。

　　无尽的泯水不停地肆虐着大地，无休的天火不停地吞噬水陆上的一切，天地间可谓恶水横行，野火滔天。

　　泯水似乎总是想从永生的根系中扒下一点可怜的土地，对他来说，要是天地间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洪流，那对他来说是最好不外的了。

　　永生爽性闭了眼，任由着它的蹂躏。

　　任凭泯水怎样的侵蚀冲刷，永生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不为所动。

　　当永生再次睁开眼时，那些花就已经在哪儿了。

　　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一片焦草。也许情况恶劣的缘故，这些花总是一副要死的样子，那时候连美丑的看法都没存在，永生也对自己身旁的这一堆小工具是一头雾水。

　　那些干瘪的花骨朵从未有要抬起头来的样子，只是成群的生在树边，也是成群的消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是成群花丛最终只剩下了一朵。

　　虽说是没有了同类的竞争，焦土上少的可怜的营养除了被永生摄取之外，剩下的就都应该被它收入腹中了，可它偏偏却照旧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说是朵花，其实照旧更像棵草。

　　永生饶有兴致的看着身旁的小可怜，也许是经年孤身寥寂难耐，他对这一株小生灵竟生了恻隐之心。

　　于是永生慢慢伸出他粗壮的极具强劲灵力的树藤来将它包裹起来，为它挡了风雨交集、酷暑严寒，将自己的灵气绝不惜啬的分给它，像是在养着个什么小宠物一样悉心照料着。

　　不久，也许是很久，那朵花盛开了。

　　那是一朵极娇艳的花，当永生注意到它的改变时也为之惊讶。

　　纵然分不清美丑，也能分得清它的与众差异，是与世差异。

　　花瓣呈紫红色，娇嫩的像是一触即破滴出血来。形状并不规则，却又恰到利益的向四面八方延展，像是少女用手指做出蛊惑人的姿态来。

　　或许是由于永生照料的缘故，花身也散发着一团团紫红色的荧光。虽茎根处无叶，但生了一盘错落无序的红藤。如果说永生的树根是端庄的拿捏着大地，那它就是贪婪的吸吮着了。

　　就如同正处于成恒久的少年一样，那朵花自然也需要更多的养分，将红藤缠了呵护它许久的永生，疯狂的啄食永生的灵气。

　　永生也知它并未启灵识，这疯狂的举动也只不外是生物的本能，更况且它看似残暴的附着对永生来说不外是解痒一样的存在而已。

　　那时还未形成日夜往复，也无从得知过了多久。

　　徐徐地，永生见泯水上的那条水平线上钻出一缕皎洁，随之而来的是一颗盈白的珠子，那是月亮了。

　　永生感受周身的红藤一松。

　　他醒了，名为轮回。

　　轮回一改之前的残暴与贪婪，像是怕羞怕人的少女一样放软了身子，将红藤与永生的树根交缠起来，怎么也不愿放开。

　　如果那时永生化了人形，他一定是要笑出来了。孩子是长大了？也知道羞了。

　　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

　　一草，一木，或许是相依为命的长在焦土上受着洪水肆虐，野火滔天的生活渡过了千百年的岁月。而对于永生和轮回来说，天地间除了多了一种毫无用处的计时要领外，其间的内容物也并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相互知道相互有了灵识后，二者也开始有了交流，无非是他让他瞧瞧远处那片不知天高地厚的泯水又来进犯，或是他告诉他又是一年春秋。

　　轮回照旧夜以继日的不知疲倦的缠着永生，只要他有能力再生出一根红藤，他就会全力的伸向永生，缠绕，圈紧，之后满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是，永生再也不能这样在世了。

　　在遇到轮回之前，永生似乎是永久的假寐，世间荒芜，那便不看也罢。可如今，他总想为轮回创出一片纷歧样的视野了。

　　永生努力的想从红藤中抽身挣脱，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本是娇滴滴的轮回已灵力犷悍到甚至可以与自己不分上下了。

　　那棵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我私家，他站在那朵花的旁边，长发及地，不带有一丝灰尘。赤身裸体，神圣无比。

　　轻轻走到轮转身旁，用他那只还不是很灵活的手指轻轻在花瓣上摩擦，道：“长得如此美，除了我就没什么来欣赏你了。”

　　轮回获得夸奖，摇摇身子，向那人手里更蹭了蹭。

　　坐在轮转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冺水都不来叨扰自己了，看来那小顽皮有了新的骚扰工具，一人一花看着天上一水一火相扰相缠，打的好不猛烈。

　　有那么一天，永生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不再抚摸着轮回，一个转身，又变回那棵树的样子。

　　那朵花只是感受到大地，甚至天地的一震哆嗦后，被自己所包裹的事物再没了生气。

　　永生的树叶一片片的干枯，随着每片叶子落在焦土上，天地都为之哆嗦。周身的荧光也不停地散去，轮回驱动着红藤在树身不停地近乎绝望地摸索着……

　　“永生？”

　　不在了。

　　永生的灵气整整源源不停地散了一千年之久。

　　厥后，焦土肥沃起来，土上生了嫩绿的幼芽，逐渐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空中飞的……一切都是在向着事物自然的偏向在生长，连泯水与天火都不禁为永生的杰作而憾言。

　　此时，天地间只有一朵花是空洞的。

　　他不为这改变而新奇。

　　他恨死这些渣滓了。

　　又是亿万年已往了，这些原本存在的灵祖们在叫醒自己族人的同时，发现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生物，他们徐徐的从本能的爬行逐步演替成了双脚行走，从最初的茹毛饮血逐步形成了思想与智慧……

　　天地间的一切都在积极的探索着自身，也在探索着世界自己。

　　仍是只有那朵花是一点点衰败下去的。

　　当文明开始时，花掉下了他最后的一片花瓣，彻底的凋零了。

　　花瓣与红藤都溶进了大地，他的灵识也陷入了世界最初的混沌中。

　　当他再能看见世界时，视察这世界的窗口已不再是灵识，而是一双真真正正的眼了。

　　这双眼里像是含了全世界的委屈，再把所有的绝望化成了凌厉。

　　轮回花，主世间轮回万象。

　　论尔生死富贵，前生后世，皆入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