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宁嫔生辰

　　姚佳欣体虚阴虚气虚血虚肾虚，哪儿哪儿都虚。

　　大姨妈总是紊乱得让人无从预测，宁嫔生日这一天，大姨妈不吭一声就驾到了，来得比四爷陛下都突兀。

　　姚佳欣疼得直不起腰来，软在榻上，被窝里塞了三四个汤婆子，肚子还笼着个热烘烘的袖炉，寝殿内也再度燃上了热烘烘的炭盆——多亏四爷陛下把她的炭例提升了一倍，红箩炭可以敞开用了。

　　素雨端上来一大盏滚热的红枣姜茶，“小主这个样子是没法出门儿了。”

　　姚佳欣瞅了一眼挂在花梨木架子上的那件刚刚赶制出来的月白色碧桃蝶雀旗服，叹了口气，原本还计划穿上新衣裳出去溜一圈呢，现在……

　　她把王以诚叫了进来，“我身上实在是不爽利，你带着贺礼去一趟储秀宫，记得好生跟宁嫔娘娘陪罪。”

　　王以诚应了一声“嗻”，“小主只管放心即是。”

　　储秀宫。

　　这么多年了，宁嫔过生日就没这么热闹过。不用说那些懋嫔与一干朱紫、常在、允许们，甚至连齐妃娘娘都来了，按理说齐妃是正三品的妃位，是不需要亲自上门给宁嫔贺寿的，派人送一份寿礼，就已经给面子了。

　　很明显齐妃的目标是姚朱紫，齐妃想瞧瞧那位突然得了圣上恩宠的老朱紫到底是何等媚惑。但偏偏那是个病秧子，先前中宫免了她请安之礼，这姚佳氏不爱出门，想碰都碰不到，至于亲自去永寿宫？齐妃怎么可能这么给姚佳欣面子？堂堂妃位去造访一个朱紫？太掉价了！

　　另有那几个年轻的朱紫常在允许，一个个都妆扮得特别浓妆艳抹，目的就是想把那位老朱紫给比下去。

　　结果，人家愣是没来！

　　寿星宁嫔的脸色有点挂不住。

　　齐妃的老脸更是阴郁起来：“哟，架子这么大？！”齐妃冷眼瞥了姚佳氏的昔日主位懋嫔宋氏一眼：“以前在咸福宫的时候，姚朱紫这般秉性吗？”

　　论资历年岁，其实懋嫔反而比齐妃大些，可是人家齐妃膝下两子一女，皇上所有子女皆是承乾宫一系，保不齐日后的太子爷也是要出自承乾宫。

　　懋嫔再怎么也不敢在齐妃面前充大，只得赔着笑脸：“齐妃娘娘，姚朱紫向来体弱多病，想是身子不适。”

　　正在这时候，王以诚急遽赶来，“奴才给齐妃娘娘请安，给宁嫔娘娘、懋嫔娘娘请安。”问了安，王以诚忙对当事人宁嫔解释道：“禀宁嫔娘娘，我们家小主信期突至，身上不洁净，恐冲撞到朱紫，因此不能亲来，特意奴才送上寿礼，还请娘娘宽宥则个。”

　　大姨妈这种事儿，在昔人眼里简直是晦气事儿。

　　因为这个原因没来，简直是个说得已往的里头，宁嫔的脸面算是过得去了。

　　懋嫔一脸敦和地充老好人，“是啊，姚朱紫向来信期不定，这突然提前了，想必身子不舒服得紧。”

　　王以诚点了颔首：“照旧懋嫔娘娘最知道我们小主，小主这会子疼得都下不了床了。”

　　懋嫔叹了口气，一幅恻隐的样子：“真是可怜见的。”

　　宁嫔面带微笑道：“姚朱紫身子虚弱，宫里人人都晓得，本宫又怎会迁怪她？”说着，宁嫔审察着王以诚带来的贺礼，一个长长的大锦盒，里头明显装着缎料，至于另一个四方锦盒，倒是猜不出什么工具。

　　王以诚连忙打千儿：“多谢宁嫔娘娘谅解，娘娘若没有此外付托，奴才这就回永寿宫复命了。”

　　宁嫔摆了摆手：“去吧。”

　　王以诚前脚一走，齐妃宫里的李常在笑咯咯起哄：“不知姚朱紫送了什么贺礼，宁嫔娘娘不放打开了，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这李常在本不得宠，但因与齐妃同姓，早在潜邸的时候就攀上了李侧福晋的高枝。

　　宁嫔自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寿礼打开，因为往年姚佳氏送的都是些寒酸的寿礼。今年……姚佳氏虽然冷不丁获了宠，但手里估摸着也没什么好工具，若送的礼不够珍贵，丢的虽然是姚佳氏的脸，但宁嫔这个寿星脸上也欠悦目。

　　然而齐妃却起了兴致，“宁嫔，那你就打开瞧瞧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具。”齐妃尚未色衰爱弛的时候，正当宁嫔武氏入府，一下子就夺了她的痛爱。而宁嫔更是一直怀疑自己当年小产与齐妃脱不了关连，只是碍于位份之别，不得不忍受而已。

　　宁嫔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眼底划过一丝愠怒，她只得付托身边宫女：“打开吧。”

　　四方锦盒率先被打开，里头是一套还算精致的银具，一只银壶、配两只酒盅。

　　齐妃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笑了，“这种玩意儿也美意思拿出来送人？！”

　　懋嫔强忍着笑意，道：“齐妃娘娘勿怪，姚朱紫没什么私房，能打这么一套银器，已经是很破费了。”

　　这一唱一和的，简直是明晃晃打宁嫔这个寿星的脸。

　　懋嫔欣赏着宁嫔那难看的脸色，愈发开心了：“宁嫔妹妹可千万不要生气呀。”

　　“你——”宁嫔气得嘴都歪了半边，若说姚朱紫的这套银器只是让她脸上无光，懋嫔的话才真真是让她觉得怨愤，宁嫔只恨不得甩一个耳光到懋嫔的老脸上！

　　宫女瞅了瞅那只约莫是装了缎料的盒子，小心翼翼问：“娘娘，那只锦盒还要打开吗？”

　　宁嫔冷脸：“不必了，都收入库中吧！”

　　懋嫔却不宁愿宁可好戏这么快就落幕，“妹妹，开都开了，何须藏着掖着！”说着，懋嫔一步上前，竟然自己动上手了！

　　“你！”宁嫔气得鼻子都冒烟儿了，“这里储秀宫，不是你的咸福宫，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然而，当锦盒的盖子被打开之后，所有看好戏的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懋嫔。

　　锦盒中那金盏黄的缂丝缎子明白是掺了金线织就，迎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一片金晃晃的，懋嫔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宁嫔宫里汪允许发出了娇滴滴的惊呼：“这是缂丝缎吧？颜色可真是贵气！”汪允许快步上前，仔细瞧了瞧，笑盈盈对宁嫔道：“娘娘，这是百花攒龙织纹的，尊贵大气得紧呢！”

　　这下子，宁嫔脸上平添色泽，倒是懋嫔老脸有些挂不住，原本计划看宁嫔笑话，但如今她倒是成了笑话了！

　　宁嫔嘴角微微翘起，“懋嫔姐姐莫不是猜到是什么料子，所以才迫不及待要先瞧瞧？”

　　懋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宁嫔这话简直是把她当成没见过好工具的土包子了！

　　齐妃低声嘀咕：“脱手还真够大方的……”齐妃一脸的恹恹无趣，她淡淡道：“得嘞，本宫另有庶务要忙，这就回了，你们好生乐呵吧。”

　　众人只得按下各异的心思，连忙客客气气恭送齐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