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香芍药离开梨花戏园已经有半个月了。
天气越发的热了,池塘边的荷花也尽数开了。
凤归云再也没见到过她……
“凤老板的戏果真与旁的差异,下次凤老板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
徐家老爷让下人拿了托盘装了钱,递给了凤归云的追随。
“只要徐老爷空闲,凤某一直都有时间……”
凤归云脸上挂着淡笑,对着徐家老爷拱了拱手。
徐夫人和徐家老爷的姨太太们在一旁笑着,她们也是喜欢听戏的,这次请到凤归云来能给她们唱戏,真是莫大的荣幸。
“既然这样,那就说好了,三天后我派人去接凤老板过来……”
徐家老爷笑着摸了摸自己胡子,一脸和气。
凤归云的脸上还带着妆,笑起来的时候也温柔娇媚,就像是夏天湖面上的凉风,拂过别人的心弦。
出了徐家,等在外边的是徐家的车,他们得了徐家老爷的付托,会把凤归云送回戏园。
凤归云的身上还穿着戏服,他原本是可以在徐家卸妆易服的,可不知为何他拒绝了这个提议。
旁人只当他是习惯了在戏园妆扮,究竟再怎么说凤归云可是名角儿,而通常这些角儿都是有些自己的小癖好。
这个问题无人深究,可也只有凤归云知道他是为何执意如此。
车上中间有个布帘子和前面司机隔了开,那小追随正打开了自己的布包数着凤归云获得的钱。
“凤老板,徐家可真大方啊,脱手真阔绰,一百块大洋呢……”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神色也太过的有些夸诞。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这凤老板可真是了不得。
凤归云听着小追随的话,看着小追随膝盖上布包露出的大洋神色淡淡,眼中并没有惊喜,也没有一丝喜悦。
小追随把布袋递给他的时候,他随意的抓了一大把大洋,塞给了小追随,无视了那人惊喜震惊的脸色进入了戏园。
他穿着戏服,脸上带着油彩和粉彩,从容的走在戏园内。
路过的人见到凤归云都投以注目,他也不在意,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什么也不在意了。
就像与以前一般,又像比以前越发不堪。
原本的生活是死寂的,没有任何波涛,可如今比死寂又添了孤苦。
孤苦是一种什么感受?他以前从未有过。
他推开了院子的门,目光下意识的放到了石桌旁。
那里曾经坐过一个明艳的女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明媚生动,她说话时哪怕语气娇纵,也很难让人生气。
她,不会再来了……
凤归云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几分疲惫,他将头顶的发冠去了下来拿在手里,向院子里走去。
关上门吧,这里四方形的天,可够你看?
“凤归云!”
凤归云模糊间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就像那天她唤他一般。
他低垂着头,身形越发孤苦。
“凤归云!”
香芍药小跑了几步,拉住了凤归云戏服的袖子。
她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娇气的别扭。
凤归云感受到袖口的力度才感受到真实。
原来这一切不是他的理想,不是他的错觉……
他迅速的转头看向身侧,香芍药在看到他看她时,脸上明眼可见的升起了几分喜悦。
尽管如此,她却又别扭的哼了声,松开了拉住他袖口的手。
香芍药心里还对着他那天的态度有些铭心镂骨,自然是不能先开口。
她都想好了,如果凤归云还高冷不理她,她再找话题。
横竖现在她要用一些时间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顺带着给凤归云留些时间。
可在她等了许久,都未曾听到凤归云说话。
最后也是她忍不住了。
香芍药转头看向凤归云,正悦目到他墨色深沉的眼睛正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香芍药咬了咬唇,大眼睛眨了眨,眼里隐约着几分贼委屈:“你怎么不说话?”
凤归云看着她,动了动唇,声音平静:“你怎么来了?”
香芍药原来另有些委屈的眼中,因凤归云这一句话眼睛红了。
也不知是气的,照旧此外什么。
“你不想见我吗?”
香芍药的话里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质问。
凤归云看着眼眶发红,内隐委屈,却偏偏倔强的质问着他的香芍药,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认可,在听到香芍药的声音时,他心底似乎苏醒了一般。
在看到香芍药的那一刻,他心内死寂尽褪,枯木逢春。
“没有……”
凤归云看到香芍药时,内心照旧比力庞大。
他期待见到她,可又畏惧见到她。
他唱的都是风花雪月的戏,自然也知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不敢触碰,不敢让自己沦陷,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底在哪里……
况且,他有什么资格拉着香芍药一起坠入深渊?
“我问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你说没有,就是你……想见我了?”
香芍药说着,脸上也带着笑,她在他身侧转了半个圈,落脚在了他面前。
凤归云原来是否认的,可眼神落在她嘴角的笑上,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说不外你……”
凤归云说着绕过了香芍药,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他进了房间却并没有随手把门关上。
香芍药转头嘴角勾了勾,也进入了房间。
凤归云已经花招服脱了下来,只着里面一身白色的中衣。
他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粉彩和油彩。
香芍药小跑着到他的身边,她扎起来的马尾在空中激荡起弧度。
凤归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
以前的她总是一身洋裙,很是悦目。
今日却穿着一件偏西装气势派头的马甲和同色的西装裤子。
她的脚上踩着皮靴,看上去多了几分稳重和老练。
香芍药握住凤归云的手,从他手中接过了手帕。
她的手有些凉,可凤归云却总觉得她掌心的温度灼热,否则怎么能烫到了他的心里?
香芍药行动自然的将手帕放到水里洗了洗拧洁净,她拿着手帕行动轻柔的擦拭着凤归云的脸。
她靠在梳妆台上,微微俯身,凤归云抬眸看着她微垂的眼眸,睫毛煽动时露出眼里的色泽,似乎上好的宝石的光线。
她身上的香味也很是好闻,那种馨香不是什么水粉的味道,十分自然,让他的眉目也舒展了些。
“我说……”
香芍药将凤归云一张脸擦洁净,露出了他原来的容貌。
凤归云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看香芍药出了神,香芍药刚刚眼底的温柔,让他一时有些陶醉。
“什么?”
凤归云下意识的问出口。
“你那天的话当不妥真?”
那天的话?什么话?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