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没想到能在长安城外遇到高句丽的使者，更没想到他们另有这样一位壮汉马夫。
其实韩啸知道这壮汉的身份，无非是前隋被俘的军将。
前隋征东大溃，无数军将战死，另有许多被俘，就被这般锁起来，当做奴才来用。
厥后大唐征东的时候，还解救了不少垂暮的老兵回来。
这些老兵在高句丽过的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完全是奴才般看待的。
这也是韩啸对高句丽满心恨意的原因之一。
那壮汉没想到韩啸会主动招揽他，一时有些愣神。
“哼，这奴才是我高句丽盖家的家奴，你们李唐想招就能招吗？”
车架上的男子年岁不大，一身锦绣华服。
“前隋那般强大，百万雄师都被我高句丽杀的片甲不留。你们小小李唐，照旧莫要与我高句丽为敌的好。”
那男子神情自豪，看向韩啸。
其他黎民听到这男子的话，虽怒目而视，却也是无可奈何。
长安城四周，不少人家都有男子随前隋东征，最终杳无音信。现在听到这男子的话，虽然是满心恨意。但就像这家伙说的，前隋都拿他们没有措施，大唐还很弱，更是无能为力。
韩啸此时却是突然看着那男子，咧开嘴一笑。
“你试试？”
那男子脸色一变，转首看向城门前的壮汉。
“哑奴，滚回来！”
那壮汉有些犹豫，脚跟舍不得挪移。
“将这奴才斩了！”
那男子怒吼一声，身后那队军甲中的领头战将一提马缰，奔着那壮汉而去。
那壮汉见此，一咬牙，口中“啊啊”两声，便奔着韩啸这边过来。
可惜壮汉脚上带着脚镣，基础跑不快。那战将手中大枪挥舞，直奔壮汉后心。
那壮汉也是了得，转身将手中手镣一绞，竟是接住了这一枪。
但究竟那战将借了马力，长枪一挑，将壮汉挑的一个踉跄，跌倒在韩啸面前。
劈面的战将一摧战马，直向韩啸这里冲过来，竟是要让战马将那壮汉踏死。而站在马前的韩啸若是不避让，也一定会被撞飞。
“啊啊！”
扑在地上的壮汉对着韩啸怒吼，虽说不出话来，狰狞的面孔上，却是能看出焦急之色。
韩啸的双眼眯起，看着越来越近的战马，握着陌刀的手慢慢收紧。
原以为要想完成前世的劳绩，起码还要十几二十年，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先收利息了。
辽东四处垒起的京观，那些鹤发苍苍的老兵，那些被江水吞噬的将士……
马蹄抬起，四周一片惊呼。
劈面车架上的男子面露冷笑，不外是李唐的一个低阶将领。现下李唐想着一统天下，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军官，冒犯身后的高句丽。
马蹄落下，刀光如一道闪电，转瞬即逝。
“哈！”
声震四方！
“轰！”
韩啸持刀而立，劈面的战将，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
“哗——”
良久之后，黎民们突然兴起掌来。
“韩校尉勇冠三军！”
“韩校尉天下第一！”
“是天下第二！”
……
那站在车架上的男子，此时满身发抖。
那仿若能将天地劈开的一刀，将他吓坏了。
世上竟有如此妙手？
“没想到，小友竟是如此妙手，这次我高句丽认栽了。但你擅杀我高句丽上将，希望唐皇面前，能给给说法。”
车架之中，原本撩起的车帘放下，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
“走，进城！”
那队人马就这般，再不转头，往城中去了。
原本趴在地上的壮汉此时被淋了满头满身的鲜血，配上他的脸，更是狰狞貌寝。
可是他却是从地上一跃而起，想看看韩啸手中的长刀，再看看韩啸。想上前拥抱，想起身上的泥污与鲜血，停住脚步，对着韩啸咧嘴一笑。
他没有了舌头。
韩啸对着他点颔首，朗声道：“伸手。”
壮汉双手伸出，韩啸长刀一挥，那手镣应声而断。
再一挥刀，脚镣也断成两截。
韩啸的刀竟然能贴着那壮汉的身体挥舞，而那壮汉也是了得，眉头都不皱一下。
束缚尽初，那壮汉挥舞几下手臂，看看身上的衣服，那衣服的样式明显与唐人穿着差异。
他“啊啊”两下，伸手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精壮的身躯。
韩啸眼中精光一闪，这壮汉的身上，除了满满的鞭痕、烙印。前胸肩胛，更多的是刀伤和贯串伤口，可见当初他定是力战被俘的。
壮汉两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毛笔，手指不觉有些哆嗦。
于钦山！
字迹不算多悦目，但却是一笔一划，满是金戈。
韩啸不禁多看了两眼，那壮汉一转头，正看到韩啸满是微笑的脸。
“都已往了，接待你回家！”
韩啸伸脱手，拍拍壮汉的肩膀。
那壮汉闻言，眼中露出激动的神色，想说什么，却是“啊啊”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很是迫切，只能用手死命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表达自己的心情。
韩啸也是心情激动，他知道这壮汉是谁了，当年隋朝名将于仲文的次子。
于仲文当年三十万雄师东征失利，清川江边一场洪流，只剩下两千戎马回来。
看来，这于钦山就是这时候失陷在高句丽的。
洛阳大族于家，此时执掌家族的就是才干不输于仲文的上将于钦明。于仲文在大北回国之后，被隋炀帝免职官职，之后不久就郁郁而终了，宗子于钦明接掌家族。
看着壮汉已是面目全非的样子，韩啸突然脑海里冒出两句诗来。
“可怜清川江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原本照旧激动万分的壮汉，听到韩啸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的呆滞下来。
他的手臂落下，身体似乎站不直了，慢慢佝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
虽然只能发出这一种声音，但这声音却能表达出差异的情绪来。
伤心，无限的伤心。
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这壮汉于钦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双手挥舞，捶打着地面与胸膛，似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良久之后，待他哭声渐歇，韩啸才一把扶起他道：“先将那些忘了，等有朝一日我们再去找回来！”
说着，将手中的陌刀往他怀里一推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