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台前,开口说话的正是卢承庆。
他的话让现场一冷,那些羽士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话。
这老子传道讲经之地,是真是假,谁也难说的清。可是你都来了,却这样说,不是打脸吗?
不止是这些羽士,就是桂阳公主的脸上也是神色变了变。
李渊从立国以来,一直宣扬李唐皇室是老子李耳的后人。现在有人劈面质疑这老子讲经之处,若是被父皇知道她在场,那到时候怕是有些不妥。
“这位令郎,前史不行考,但我等后人当持敬畏之心。”
那位年长些的羽士,虽然心中不悦,但照旧开口。
“我看不是我不敬畏,而是此处真无敬畏的须要吧?充其量不外是一处石台,有何特异之处?”
卢承庆淡然开口,其他人却是无法反驳。
这里看上去不外是一个石台,也无什么碑刻留下,更不见哪位天子敕封,因为战乱,连原本的修建也不存了。
“你说,此处没有特异之处?”
突然,远处的韩啸开口。
韩啸看着这里一时间没认出来。
在他的影象中,这楼观台可是了不得的圣地。随处是亭台楼阁,绵延不停的回廊,那大石壁上,篆刻着《道德经》的原文,他还来描摹过几回。
但此时这边,不外照旧荒芜的石崖。
“呵呵,怎么,韩统领看出此处的特异了?”
“虽然!”
韩啸朗声道。
“此处乃是圣地,天下玄门圣地,李唐圣地。”
在场众人被他说的一愣,再仔细看看,这里一片荒芜,哪里像圣地?
再三确认之后,卢承庆才轻轻一笑。
“韩统领,不知,可否见告,这里怎么就是圣地了?”
“卢令郎,你真的想知道?”
“虽然,请韩统领不惜见教。”
韩啸突然面色尴尬,看看其他人,又看看那边的崔元礼和郑是非。
“你们也想知道?”
那边的崔元礼微微一笑,开口道:“我自然是信韩统领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信你在吹牛!
韩啸脸上露出笑容。
“令武,拿枪来!”
柴令武闻言,伸手将身旁侍卫手中的长枪扔给韩啸。
韩啸接过长枪,脸上神情突然变得严肃。
“众将听令!封锁周遭一里之内,若无我的命令,随意进出者,杀无赦!”
声音冷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弥漫,所有人突然满身一凛。
这凌厉的气息,让那些贵女个个眼中放光,即是桂阳公主,也是一幅受惊模样。
那些身世武勋世家的门生一抱拳,高喝一声:“遵令!”
“柴令武,你速速回城,去见陛下。”
韩啸话音一顿。
“告诉陛下,道祖显灵,在楼观台传法,长安城勋贵子弟和桂阳公主有幸听道。”
他微微一笑,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崔卢几人。
“五姓七家今世佼佼者,崔家崔元礼令郎,卢家卢承庆令郎,另有郑家郑是非令郎都有幸同听大道!”
“韩啸!你敢捏造事实,你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卢承庆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啸竟敢如此斗胆,捏造神迹。还要妄图欺骗天下人,更要欺骗天子。
这不是找死吗?
柴令武也是一愣,看向韩啸,又看看同样神情呆滞的桂阳公主,一时间不敢接令。
韩啸冷哼一声:“大唐武德三年四月中,天子陛下狩猎终南山,得白鹿。昭示群雄逐鹿,唐得天下。李氏先祖显灵,楼观台显化《道德经》原文于悬崖绝壁之上。”
所有人呆愣愣的看着韩啸,感受满身发颤。
韩啸现在所说的话,每一件事,都是决定天下走向的大事,可是哪一件事是真的?各人眼前所见,耳中所听,都是韩啸一人口中的话啊。
他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捏造?
“韩啸,你疯了吗?”
卢承庆脸色发白,这些事情是他们能牵连的吗?这桩桩件件的,都是要记入史书的。
韩啸并不答话,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扭过头去,看向柴令武,厉声暴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去!”
柴令武,一咬牙,躬身抱拳道:“令武领命!”
说完一转身,奔着原路而去。
韩啸掂量一下手中的长枪,放开那拴着大虎的绳索,伸手摸摸那大虎的头颅。
“要是有谁敢乱跑,咬死他!”
大虎似乎明白他的话,竟是站起身来,满身肌肉绷紧,朝着崔元礼、卢承庆他们一龇牙。
韩啸手持长枪几步跃上高台,长枪往那绝壁上狠狠一扎。
“咔嚓——”
难听逆耳的摩擦声响起,枪尖扎入大石三寸有余。
“咯吱——”
枪尖徐徐移动,尖锐的摩擦声,让所有人牙齿发酸。
各人都不知道韩啸想干什么,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枪尖慢慢滑过,一个三寸深,半尺巨细的“道”字泛起在众人面前。
“好字!”
虽然韩啸体现出的嚣张狂傲和那种疯狂让崔元礼等人很是不适应,但这字一出来,都是眼前一亮。
韩啸心中自得,自己当年苦练的颜体字终于可以秀一把了。此时距颜真卿出生另有好几十年呢,大唐书法名家已经有几个了,却还远没有生长到大作传世的田地。
“好枪法!”
手持长枪,枪尖入石三寸写字,这份本事,天下间,怕是再难找出来了吧?
“道可道,很是道,名可名,很是名······”
《道德经》中的文字徐徐流淌,韩啸自己慢慢的陶醉在这莫名的道义之中。
石粉掉落,纷歧会便书就数列大字。
“差池,这一句似乎,没有见过?”
突然,郑是非眉头一皱,看向旁边的卢承庆。
卢承庆家学渊源,对道经很有研究,所以适才才开口说此处无奇异之处。
此时他面色严肃,看一句,便低低的默念,有事还自己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虽未见过,却是很有哲理,放在此处,也是颇为贴切。”
卢承庆头也不会,一边低声说道,一边继续将看到的文字在心中印证。
韩啸此时所书的《道德经》乃是后世频频挖掘殷墟,整理之后获得的最完整版本。
总共五千八百多字,比唐朝流传的要多出近五百多字来。
“咔嚓——”
长枪的枪头断裂,一尺多长的枪尖卡在石头上。
“拿枪来!”
程处默赶忙将一柄长枪递上去。
写到正酣,韩啸一声长啸,满身一震,身上的锦衣炸裂,露出精壮的臂膀。
这样拿枪写字,比一场大战还要累许多,但是此时他也是骑虎难下,若不能一气呵成,留下了破绽,便不完美了。
“拿酒来!”
有人抛上去一袋烈酒,韩啸仰头便灌。
“痛快!”
难听逆耳的摩擦声再起,那些羽士哆哆嗦嗦的拿着纸笔缮写起来。闲下来无事的贵女们,个个将眼珠子乱转,看着韩啸精赤的身段,心头如小鹿乱撞。
就连那矜持的许诗琪也是时不时抬头,偷偷去瞄一眼挥枪如龙的韩啸,俏脸儿粉中带红。
这边山崖之下,海不扬波,唯有枪尖凿击山崖的声音。数十里外的京城长安,此时已是刮起大风暴。
风暴的中心是——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