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尼奥 （梦）

　　雪下了一两整天，入目皆是一片白色，整个木屋挂上了厚厚的一层，尼奥拉开窗帘，看着眼前的白雪，伸伸懒腰从床上起来。

　　这是他来到大兴安岭的第二天。

　　下楼去，格林斯和顾姐已经在准备今天的早餐了。顾姐是这间木屋的主人，她经常收留来大兴安岭旅游的人，虽然只收一点点伙食费。顾姐的丈夫格林斯是一个俄罗斯人，他蓝色的瞳孔总是闪着光，腆着肚子坐在小板凳上做俄罗斯红肠。

　　看见尼奥下楼，格林斯兴奋的挥舞着他占满肉馅的手，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

　　“嘿！尼奥！你快过来看看！这红肠也就我能做的这么好！”

　　尼奥走进瞧一瞧，看这一盆红彤彤的肉馅，他艰难的扯起一个笑容，违心的说：

　　“确实不错。”

　　顾姐过来拍了拍自己丈夫的肩膀，扯着嗓子说：

　　“快去洗手，过来用饭！”

　　人高马大的格林斯被妻子拍后撇撇嘴，蹭了两下手里的肉馅洗手去了。

　　顾姐准备的早饭很有俄罗斯特色，她烘培了几大个黑麦列巴，麦香扑鼻，煎了午餐肉，还给自己的丈夫准备了重口的烈酒。

　　饭桌上，尼奥吃一口列巴喝一口热乎乎的蘑菇汤，舒坦极了。这时顾姐突然说：

　　“对了，尼奥，有件事情，我得和你说一声，这几天下大雪了，看这势头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咱们这可能要封山，你计划什么时候走？我也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就是怕你有什么此外事延长了，虽然，如果你没事就在这待着，想呆多久呆多久！没关系！”

　　尼奥点了颔首：

　　“我也没什么急事，来这里就是旅游的，虽然要待到我舒坦。”

　　顾姐开怀的笑着：

　　“那太好啦！这下热闹了，正好晚上小塞要来，咱们做狍子肉吃！”

　　“小塞？”

　　格林斯喝了一口酒，啧啧的皱眉，然后解释道：

　　“小塞是这里的女护林员，每年大雪封山的时候她都市过来小住几天，等她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小塞可是个贼漂亮的女人！”

　　尼奥点了颔首，没往心里去。

　　晚上睡得正香，楼下传来敲门声，随着门被打开呜呜的风声也愈发打了起来，尼奥下意识的皱眉，转身把被子压在身下裹成一团，听着楼下故意压低的说话声，再次沉甜睡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尼奥也没能见到格林斯匹俦口中的那位长相极其漂亮的小塞，他倒是也不在乎，只不外是心里有些好奇，究竟活了这么多年照旧头一次听说女护林员。

　　因为雪下的实在太大，尼奥也不能有什么运动一整天都在木屋带着，被格林斯硬拉着加入了灌红肠的运动。

　　吃过晚饭，酒足饭饱的三人聊起天来，尼奥目光无意间一瞥，看到了墙上的小提琴，油润的红棕色和紧绷的曲线，这让尼奥会想起一些往事。

　　看见尼奥的入迷，顾姐也把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小提琴，笑着说：

　　“那是我女儿的小提琴，她以前就是学小提琴的，虽然我也不懂音乐什么的，但就是感受我女人肯定很珍惜它，所以就留下了。”

　　“那你女儿现在？”

　　顾姐看了一眼突然缄默沉静的格林斯，笑着叹了口气：

　　“走啦，去外洋啦！她当初掉臂我们的阻拦非要嫁给一个意大利人，为了那男人她和我们闹的很僵，许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尼奥有些痛恨适才不应该问，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样啊……”

　　顾姐瞥着格林斯说：

　　“倒也不是她不回来，是有些老顽固不让人家回来呦！明明自己想的紧，还非要嘴硬，每每只能看看外洋寄回来的照片。”

　　尼奥心下了然。

　　格林斯好声没好气的呵了一声，然后问尼奥：

　　“你会小提琴吗？给我们拉一曲？”

　　尼奥推诿道：

　　“不不不，虽然我会但是我已经很久不拉了……”

　　嘴上这样说着，尼奥照旧情不自禁的拿起小提琴架在了脖子上。

　　格林斯匹俦看着尼奥，他们总感受这个温柔暖和的年轻人，在拿起小提琴的那一刻就变的无上高尚。

　　似乎与生俱来。

　　小提琴声响起，低微的曲调嗡嗡的陪衬着黑夜，外面的风雪随着音乐飘舞，年轻人手握着琴，腕间红色的珊瑚手串时而碰到琴边缘，发出沉闷的声音，伴着音乐竟然也不难听。

　　拉到忘情处，木屋的门被打开，瞬间被放大的的风雪声打乱了尼奥的心绪，风雪吹进了他的心里，吹到他悲悼的琴上。

　　他抬头，一抹坚定的身影立在面前，高吊的马尾，通红的脸颊，浓黑细长眉毛，身影瞬间和脑海里的人影重合。门被关上了，外面的风雪声还在继续，尼奥的心也在跳动不止。

　　小提琴声继续响起，那人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变。

　　两人之间隔着火炉，隔着生死，地上的影子恍模糊惚，亲密的挨在一起。

　　突然，一滴泪水砸在琴弦上，尼奥大梦初醒，他的脸上已是泪光一片，他演奏的音乐也是悲悼到了极致。

　　顾姐看见尼奥的差池劲，赶忙站起身打圆，扯着刚进来的小塞说：

　　“哎呦，可巧呦！你刚回来就能听见尼奥拉提琴呢！快认识认识！”

　　小塞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男人，心里有些不舒服，照旧笑着说：

　　“你好。”

　　尼奥哆嗦着眸子，做不到直视小塞，低低的说：

　　“你好。”

　　似乎，真的似乎。

　　尼奥抿了抿唇，又突然郑重地抬起头，严肃的握住小塞的手：

　　“小塞，你好！”

　　小塞被逗笑了，辉煌光耀的回握着他的手。

　　尼奥长出口气，心里喃喃，露西安……

　　因为小塞累了一天，在楼下待了没一会就上了楼，狍子肉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究竟是老两口的心意嘛。她上楼的时候，楼下的小提琴声还在继续，照旧那么的婉转凄凉又悲悼，像是在纪念谁？又像是在遗忘谁。

　　晚上小塞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穿着一身警服，在重重迷雾中奔跑着，她说不出话，喊不作声音，只是跑，也停不下来。

　　突然她心口一痛，瞬间腿软的跪在地上，原来只有她一小我私家的梦里泛起了许多几何人，又一个女记者，另有女记者的男朋友，另有……

　　另有那个小提琴家，刚认识，叫什么尼奥，对，尼奥。

　　呼……

　　小塞从梦里醒来，胡乱的摸了一把脸，湿乎乎的一片，抬头望向窗外，照旧黑漆漆的一片，再看一眼手机，六点了。

　　突然感受口渴，小塞下楼去厨房，她低头绕过木屋梁顶一条又一条的香肠，去吧台接水喝，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毛衣站在阳台外的尼奥。

　　小塞低头不语，喝了一大杯水，然后随手拿起沙发上的羽绒毯子走向阳台。

　　随着门的一开一合，风突然加大，尼奥转头，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身后，随手扔过来一个毯子，尼奥没有说话，默默的披在了身上。

　　小塞习惯了这里的风，没感受有多冷，她轻飘飘的看了尼奥一眼，然后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时候还没睡？”

　　尼奥说：

　　“做噩梦了吧。”

　　“你怎么知道？”

　　尼奥想了想，然后说：

　　“因为我也这样，不外我不是做噩梦。”

　　小塞看着尼奥的侧脸，随着呼吸面前雾蒙蒙的一片哈气：

　　“那是什么梦？”

　　尼奥沉思：

　　“没有意义的梦，梦里没有我想见的人，没有我的回忆，那就没意义。”

　　小塞似懂非懂的点了颔首，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小塞起得早，她想要去看日出，便邀请尼奥一起，正好尼奥也不困就穿好衣服，和她一起去了。

　　到了山顶，太阳刚刚冒出一个尖，尼奥看着眼前无限的辉煌，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

　　小塞看着尼奥，她心里突然和这刚冒尖的太阳一样，多出一些想法，她想要和尼奥讲明。

　　无关喜欢，就是想这样。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小塞对尼奥说：

　　“尼奥，要不要和我试试？”

　　尼奥没有一点惊讶，他转头，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呆呆的看着小塞。

　　良久，他又笑了，边笑，边摇头：

　　“算了吧……”

　　被拒绝，小塞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笑，很开心。

　　山顶很静，只有某人腕间的红珊瑚手串在铛铛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