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焯看向陈子陵,言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
“自然。”
“子陵,你何须如此,外公在,林府之内谁敢动你。”
“我自知罪孽深重,若是久留,肯定遗祸林家。只是这之前,想去小羡坟茔祭拜,万望舅舅允准。”
陈子陵退后两步,对着林焯抱拳道。
再次提到林羡,林焯的眸中,竟是闪过一道凌冽的杀意。
“羡儿坟茔,就在臣巫山林氏墓林之内,你若不怕死,便去吧。父亲,府内另有要事处置惩罚,不再久留了。”
林焯离开正堂,他怕自己,按不住心中杀意。
那究竟,是他的外甥。
“外公,母亲,我想去一趟臣巫山。”陈子陵开口。
他想去见林羡一面。
林武黎和林洬对视一眼,面色皆是不太悦目,心中有所忧虑。
“既然陵儿要去,外公便跟你走一趟。”林武黎开口道。
“我想一人前往。”
“臣巫路远,出城还要行十余里,如今山匪横行,不能一小我私家去。”林武黎道。
路途遥远,这并非是主要原因,只是如今臣巫山墓林中,那些在谪灵山上枉死的林家门生,有许多眷属,还在那里祭祀亲人。
陈子陵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头。
贸然前往,肯定,会激起众怒。
“我唯有此愿,请外公不要阻拦。”
陈子陵抱拳之后,离开了正堂。
他知道,此去臣巫山,他碰面对什么,但是早晚,他都逃避不了这些,既是他的责任,他便不能逃避。
“子陵照旧这个性子,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动摇。”林武黎一叹。
“让子陵去吧,他该面对这些。”林洬开口道,她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处置惩罚好一切。
“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当年,是我害他失去了父亲。即是赔上我这条老命,我也须要护他周全!”林武黎的眸中,闪过一分极致的坚定。
“父亲,那是赋哥自己的决定,您又何须……”
林武黎抬手,示意林洬不要再说。
“终归是林家对不起他,就算是因为子陵,导致整个林府覆灭,那也是因果报应。”
林武黎说完之后,唤来一人。
“卓青。你随着子陵少爷,若是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刻,你务必全力脱手相助。”
卓青年逾六旬,身穿一件素色白袍,他在林武黎身边,也有四十多年了,在这林府之内,卓青是林武黎最为亲信之人。
“明白了老爷。”
陈子陵现在的身体,虽比凡人弱些,但是正常行动,却并无问题。
戴上帷帽遮掩了面容之后,陈子陵去林府的马厩借来了一匹快马,即是直奔臣巫山而去。
当初陈子陵也来祭拜过频频林家先祖,自是轻车熟路,只是脚戴镣铐,骑马路上腿酸疼的很。
臣巫山。
臣巫山高两百丈,森林茂密,山腰之处,有一大片平地,那里就是林氏墓林。
山脚,陈子陵将马系好了之后,摘下帷帽,即是徒步上山。
此处埋葬着林家的列祖列宗,规则繁多,不行骑马上山。
十日前,这臣巫山中,新添坟茔九座,皆是林府少年天才,无一例外,他们都死在谪灵山上。
祭礼已过,却仍旧不少人留在这臣巫山惦念亲人,不愿离去。
“是陈子陵!”
刚进入墓园不久,便有人发现了他。
陈子陵脚下一双镣铐,踢哩趿拉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铁链,是尘武宗祖传下来,锁住罪大恶极之人的,解不了。
“他居然敢来墓林!?”
“他是来这里找死的么,那我就玉成了他,为我儿报仇。”几人义愤填膺,想脱手在墓林内,直接杀了陈子陵。
“住手!墓林之地,不行轻易杀人。逐出即可。”林端头系白锦,脱手拦住了那几人。
晌午时分,林端与林璟一同到了这墓林,前来悼念林羡。
那几人闻言,收敛了心中杀意,没再继续动手。
臣巫山墓林,对林氏来说,乃是最不行玷污之地,在此处杀人染血乃是大隐讳。
“陈子陵,滚出林氏墓林之中,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人酷寒开口道。
“在下只想悼念亡者,无不敬之意。”陈子陵开口道。
“你有什么资格!”
“滚出去。”
陈子陵躬身抱拳,起身之后,竟是掉臂众人阻拦,执意前行。
“将他乱棍逐出。”
几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根手臂粗的木棍,即是朝着陈子陵冲去。
林端眼眸一缩,心有些酸涩,却并没有阻拦。
陈子陵小他近二十岁,他从小看着陈子陵长大,曾经,他和陈子陵算是很亲近,以前在谪灵山上,陈子陵对小羡也十分照顾。
可无论如何,小羡确实是死在了他手中,林端不行能原谅他。
“嘣——”木棍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陈子陵的身上,骨裂声传出,陈子陵五脏六腑在现在猛地一震。
“噗——”
只感受喉咙一甜,一口殷红洒出。
陈子陵双拳紧握,没有半分动摇,仍旧踱步前行。
“砰砰砰——”
木棍沉闷的敲击声,在陈子陵的身上响起,犹如重锤一般,碎裂着他本就孱弱的身躯。
也不知道是怀着何等意志,他竟是硬生生扛了下来。
就算是一个普通成年人,在这乱棍之下,也早就半死,而陈子陵现在的肉身,连稚子都不如。
乱棍之下,陈子陵前行到了林端的面前,林羡的墓碑坟茔,就在不远处。
“见过表哥。”
陈子陵嘴角鲜血流淌,对着林端抱拳。
“陈子陵,你要寻死,何须来我林氏墓林。找个僻静的地方欠好么?”林璟黛眉冷皱,恨不得亲自脱手。
林端咬牙,双眸微合,唇齿轻动:“够了,请列位给我一个面子,暂时放了他吧。真闹出了人命,我林家又是一出笑话。”
几人愤愤的收回了木棍。
“陈子陵,我不为救你,只是,不想你死在这墓林之中,辱了我林家列祖。璟儿,我们走!”
林端带着林璟,离开了墓林。
目送二人离开,陈子陵望向一块墓碑。
上刻‘林氏第二十三代子孙林羡之墓’。
“噗通。”
陈子陵在墓碑之前跪下。
从前,他只跪父跪母跪先祖,若是算及辈分,林羡是他的外甥。
但林羡的死,他亦有责任。
“小羡,谪灵山上,你因我死在江夜寒的手中,你的心中,可有怨恨。”
坟茔前,陈子陵跪了很久,想了许多。
你所要的正道,在心,而非一卷籍典。
快走,子陵叔,你不是江夜寒的对手!
走啊子陵!莫要白白送了性命。
无数话语在陈子陵心中,重复闪过,有江漓的,有小羡的。
夤夜时分,墓林之内只留陈子陵一人,其余的人都离开了,而卓青,还在黑暗照看着陈子陵。
“既然世人,已认我为魔。”
我便为魔,又能如何。
陈子陵拂衣起身,眸中聚起一道坚贞的神色,转身准备离开。
卓青很快跟了上去。
“卓叔,出来吧。”陈子陵停下脚步。
卓青有些惊奇,陈子陵居然能够发现他。
“见过少爷。”卓青从阴暗之中走出,对着陈子陵躬身抱拳。
“这一路上,麻烦卓叔黑暗掩护了。眼下我要去一个地方,还请卓叔不要跟来,明日午间,我自会回府。”陈子陵开口道。
“这……”卓青有些为难,若是这么回去,族长恐怕会怪罪于他。
“若是卓叔觉得不妥,可在这墓林等我,明日一道回去。放心吧,我若是想寻短见,十几日,之前就已经死了。”陈子陵再次开口道。
“那好。”卓青颔首。
陈子陵离开,卓青也没有追上去。
卓青已经看出来了,陈子陵虽然没有了从前的实力,但是五感依旧强大,就算是追上去,恐怕也会被陈子陵发现。
“子陵令郎,真是有他父亲的遗风啊。可惜,天意弄人。”桌青无奈一叹。
半个时辰之后,山林之内,一处溪涧瀑布之下,陈子陵停下脚步。年幼之时,他和林羡曾来过此地玩耍,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瀑布之下,有一方大青石。
陈子陵褪去外衣,他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处是绝对完好的,全是淤青和血块,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他没入溪涧之中,酷寒的溪水犹如砭骨的针一般,剧烈的痛感险些是传遍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
陈子陵咬牙,盘腿坐上了大青石,任凭那瀑布,如剑般落下。
他要在这里,修行最魔图。
要借用瀑布的冷气,来压制血丹内狂暴的血气。
一反手,锦盒泛起在了他的手中,里面装得,正是三纹上血丹。
没有半点准备,陈子陵直接将血丹吞入喉中。
三纹上血丹,是用三境凶灵兽的鲜血,淬炼而成的,就算是三重境武者,都不敢直接吞服,强大的气血冲行血脉,可能会直接要了性命。
林武黎将此丹交给陈子陵,是想让他将丹药溶于水中,每次只吸收一点,而非一次吞服下去。
血丹入喉之后,恐怖的气血,瞬间即是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陈子陵运起最魔图,牵引体内血气运行。
最魔图修炼到极致,体内有十万道血河,而陈子陵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开辟出一道道隐藏的血脉。
通常人的体内,都有‘血脉’,但是‘血脉’和经脉差异,经脉先天存在,而血脉则需要人去后天开发,且难度极大。
唯有那些追求至极炼体之人,才会修行血脉一道。
血气充盈肉身,犹如烈焰一般灼烧,无比痛苦,陈子陵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有鲜血在不停溢出,在瀑布的冷气攻击之下,刚刚有了些许缓解。
一道血行脉,在陈子陵的体内逐渐凝成。
一切,比他想的还要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