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盈盈看见那妇人灰败的脸色,终究照旧于心不忍,将人带回了客栈。
许久妇人终于止住了哭声:“女人,谢谢你,真的。我本住在四周的石亭村里,前些日子我带女儿来这儿治病。”讲到这里,她又抹了两把眼泪,看得君无忧一愣一愣的。
荆盈盈慰藉了一番,又付托易娘去拿一些饭菜给她。
“谢谢你们,真的”妇人止住了抽噎,“我丈夫姓王,你们就叫我王大姐吧。我女儿叫佳佳,很乖,才七岁,这么大。”
王氏比划了一下女儿的身高,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淌,寄妍忙塞了手绢给她,又扯回话题:“那厥后了,佳佳的病怎么样了?”
“都怪我,要是我去其他镇上买药就好了,佳佳也不会被人带走了!”王氏哭哭啼啼,屋里一片愁云昏暗,“在世荆堂抓药的时候,他们掌柜过来和我探询,问佳佳得了什么病。”
徵涯一脸好奇:“王大姐,你女儿到底是什么病?”
王氏叹了一口气:“是痨病,也是命欠好,我也没怪过谁,她爹在外面给人做工,一年也难得回家频频。那掌柜听了,就跟我讲,让我把佳佳给他,他可以替我治治看。我原来很怀疑,可又经不住佳佳的病越来越严重,他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说他得了一个新法子,一定能治好佳佳。”
荆盈盈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你把女儿给他了?”
王氏含着泪点了颔首:“都怪我,都怪我……呜呜呜。”
君无忧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那厥后呢?”
“我回去以后,就越想越差池,第二日又跑到世荆堂去了,可我怎么也找不着那个掌柜了,我问遍了伙计,他们都说没有这小我私家。我又跑去报官,官府说我在闹事,又把我赶了出来,我就在世荆堂外跪了三天。”
荆盈盈听了心头是千回百转,她让易娘先将人带下去休息,才转头和君无忧商量:“荆家从不做善事。”言下之意即是,如果事情真如王氏所讲,女儿被世荆堂的人带走藏起来,那肯定是凶多吉少。
君无忧敲了敲桌面,才道:“不如今晚潜进去打探如何?”
寄妍闻言眼皮一跳:“少主不行鲁莽,此事还得重新商议。”
“不碍事,只是个药铺而已。”君无忧并不担忧,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她以前干得多了。
荆盈盈想了想:“把我带上如何?”
入夜之后,大研镇也徐徐有了些冷意,易娘替她换上老练的男装,心中仍盛满了担忧:“小姐,一定要去吗?”
荆盈盈抚慰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易娘,莫要担忧,我自有计划。”她心里装着的,却是白昼里她在世荆堂中那模糊的一眼,虽然有些距离,但那背影,实在太令人熟悉。
“盈盈,”敲门声适时的响起,截断了易娘未尽的话语,“好了吗?”
荆盈盈看着易娘,眼眸中星辰闪烁:“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只管替我准备热水洗漱即是。”
易娘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她和君无忧一道离去。画面与影象徐徐重叠,许多年前,也有个女子,放开她的手,今后不见踪影。
盈盈不是她的女儿,她没有孩子,这半生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但盈盈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是她在荆家唯一的念想,她们早已成为了亲人。现在她的心脏似乎被人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痛楚,她的孩子,终要离她而去。
荆盈盈被君无忧抱在怀里,她不止一次的想,同样是女子,为何对方就有这样大的力气,是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吗?
君无忧没有走客栈的正门,她带着荆盈盈从窗边翻上屋顶,身后只随着道尽,寄妍留在客栈为荆盈盈制药,徵涯随着她打下手。
二人轻功极佳,踏着大研镇犬牙交织的衡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世荆堂。现在的世荆堂已经打烊了,漆黑的大门紧闭着,只有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里飘摇着。不外,他们也没计划走门,三人轻轻越上屋顶,踩着瓦片,向深处走去。世荆堂呈回字形修建,共有两层,中间是个天井。
他们站在这个方位,恰好可以看见大堂里的情形,白昼里人潮络绎不停的大堂,现在只有两个伙计,一坐一躺,正打着瞌睡,鼾声此起彼伏。两个蠢货,君无忧在心底悄悄自得了一把,与道尽轻轻松松地落到二楼的地板上。
君无忧打了个手势,示意荆盈盈随着自己走,道尽从另一个偏向已往打探,一会儿在屋顶汇合。道尽点颔首,转身去了另一个偏向。君无忧则拉着她,从一间又一间的药房门口路过,可惜都没有什么发现。
突然间,她发现角落里的一个小屋,还亮着灯火,她扯了扯君无忧的手,后者立刻会意,慢慢朝那里靠近。
二人在门口蹲了半晌都没有听见声响,君无忧起身用手指轻轻在窗户上戳出一个小洞来,她借着洞口,审察屋里的情况。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屋里摆着一个小小的床榻,而榻上正躺着一个小孩子!
她想了想照旧推开房门,猫着腰潜了进去,荆盈盈跟在她身后,只觉得心脏扑腾得有些厉害。
等到了床榻跟前,才发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女人,被堵住了嘴巴,手脚都被绑在床柱上,眼睛也被黑布缚住了。
君无忧正想将那小女人解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心头一跳,一把捞住荆盈盈跃上房梁。
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推开来,那人端着一盏油灯,径直奔向床榻。荆盈盈在君无忧的身后,死死盯住那个背影,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她的心脏猛烈地收缩,是荆桐!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这个背影,下面那小我私家,就是与她同窗几载的堂哥!
直到关门声再次响起,君无忧才敢转头看她,却发现她一头的冷汗:“盈盈……”
荆盈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两人行动迅速的将小女人从床榻上抱起,又闪身回到走廊上,正好碰见绕了一圈回到这里的道尽。饶是一向冷静的他看见真有这么大一个孩子从药铺里被搜出来的时候,也不由得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