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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雕弓

第八章 劈面对质

赤焰雕弓 月中禾 2535 2019-03-01 12:36:21

  鲁雨田呆立了一阵,直望见元青山的背影转过路边一排杨树不见了,才返身向舅父家所在的山谷徐行而去。

  约莫行走了两三个时辰,鲁雨田终于看到一座粗拙的石桥横在并不宽阔的溪水之上,石桥靠山的一侧顺着山势由低及高有三进石屋兀立,石屋外观虽然十分简朴,但比起鲁雨田父女所居住的木屋而言大了许多,样式似乎也越发离奇。

  鲁雨田知道已经到了舅父家,暗想以往虽然很少来这里,但每次来舅都将自己疼爱不已,这座小石桥上,舅父不知带自己钓过几多寸许长的小鱼儿,今次旧地重来心境却再也差异,往事历历不堪回首。

  鲁雨田思绪万千,不知道将要如何面对舅父,一时去留两难,心想若是不追查父亲死因则心有不甘,但如果怀疑一经落实,也怕今后这世间连舅父这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取舍。

  思考良久,鲁雨田恍模糊惚沿着溪水边小路下到河滨,将脸洗了洗,洗完脸头脑清醒了不少,又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喝了几口清冽的溪水权当果腹。

  鲁雨田洗净喝足,看着水中反照出自己的脸来,怅然失神,正在恍模糊惚之际,水中突然反照泛起一张髯毛拉杂的男人脸来。

  鲁雨田吓得高声惊叫起来,差点跌入河中。身后男子一把揪住她后心的衣服喊道:“雨田,是我,我是舅父,你不要惊慌。”

  鲁雨田闻言转过头来看,这男子不是自己的舅父却是谁?只是相较从前憔悴落寞了些,额下髯毛花白,更显苍老了不少。

  鲁雨田的舅父名字叫做陆成江,其父陆招鹤是一名颇有名望的丹士。陆招鹤精于炼丹之术,偶然得了南朝陶弘景《集金丹黄白方》一册,即奉他为尊师,也自称是“山中宰相”,“宰相”虽然只是个虚名,黄白之术却十分精通,平生自视甚高。

  陆招鹤虽然修道,但不奉斋戒,是个火居羽士,因而曾经娶亲蓄子,膝下一男即是陆成江,中年之后又得了一女,即是鲁雨田的母亲陆离。

  陆招鹤丹术大成后有意将一身道行传给陆成江,可惜陆成江其时年少还未定性,喜动恶静,很是不耐烦钻研此道,陆招鹤逼得紧了竟然离家出走,且这一走即是近二十年。

  陆招鹤无可奈何,只得另寻传人,十多年后在机缘之下遇见了鲁公后,见他年轻精壮而且心性竭诚专一,便将其纳为唯一的入室真传门生。

  鲁公后也不负众望,对于炼丹一道的融会能力大大超乎凡人,陆招鹤眼见衣钵可得相传,心中自然十分欢喜,几年后又将女儿陆离许配给他,二人终是师徒也成翁婿。

  鲁公后与陆离结婚不久,陆成江才返回抵家中,陆招鹤使尽措施逼问他去哪里,又做些了什么,陆成江抵死也不说。实则陆成江这么多年游历江湖,厥后加入李铁枪的忠义军,与许多好汉做了一番事业,忠义军遇到挫折之后才不得已回抵家中。

  这鲁公后为人性情憨厚,但处事心思机敏,在修习炼丹术之时,夹杂时人炼制火药的要领,竟然能自成一体,多年后与师父配合谱写一书,命名为《伏火武经》。此书本源虽然是炼丹术,但其中内容却都多数是调制火药的配方以及制造火器的武艺。

  陆招鹤死后鲁公后便将《伏火武经》据为自己一人所有,陆成江起初并不在意,但时日久了却发现鲁公后此人贪财好货,深以为他与修道之士当自持身重、不贪求身外之物的宗义大相违背,故而两人之间生了嫌隙,想要追回《伏火武经》,以致二人关系越来越僵。

  厥后鲁公后在陆离生下女儿鲁雨田后不久便突然举家迁移,以后十余年间与独居的陆成江也绝少有什么往来。

  今日陆成江外出狩猎回家,在石桥上看见了鲁雨田,虽然几年不见,鲁雨田形容大变、身着男装,陆成江仍然凭着她的侧脸便将她认了出来,这才从桥上走下来去接她。哪知鲁雨田正在失神,被吓得惊叫起来,待她认出来人的面目后,才平和下来。

  陆成江牵着鲁雨田的手喜道:“今日怎么妆扮成这幅模样?来来,舅父恰好打了野味回来,我烤给你吃,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陆成江一抻之下,却觉察鲁雨田似乎有意往回缩手,还道她日久不见心生羁绊,也不在意。

  鲁雨田看着眼前这小我私家,迟疑了一下,终于照旧将手从陆成江手中脱开,唇吻翕辟却不知如何开口称谓。

  陆成江笑道:“果真是女大生变,性情都与从前差异了。赶忙跟舅父抵家里去。”鲁雨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覆,跟在陆成江身后进了石屋。

  陆成江这石屋分为三进,前居乃是客房,用以招待客人,不外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茶壶茶碗随意摆放,几案上也杂乱不堪,中间一进乃是陆成江的居室,至于最后一进鲁雨田从来没有进去过,舅父也从来没有说起作何用处,略显神秘。

  陆成江引着鲁雨田进了中间居室,这间居室也是简陋之极,只在中堂用石头垒了一个火塘,平日里烧水煮饭只须在上面架起铁锅便可,墙角处端规则正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供奉着几样果品,墙上挂着外祖父的画像。鲁雨田在画像前磕了几个头,才在陆成江招呼下坐在火塘边的矮凳上。

  陆成江未有婚配,一人独居,自然也没有女人衣服给鲁雨田换下,鲁雨田只得依旧穿着元青山的长袍。

  陆成江将打来的一只野兔利索地洗剥洁净架在火堆上烤着,纷歧时,野味的迷人熏香就弥散开来,橘红色的塘火不住跳跃,将石屋四壁都照得发红,认真温暖宜人。

  鲁雨田看着舅父被火苗映衬地通红的脸暗自妙想天开:“如果昨天的事未曾发生过,父亲与舅父也从来没有生过恩怨,那该多好,人此一生,能得三五个家人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岂不是尽善尽美?”如此一想,不禁唉声连连。

  陆成江察觉出鲁雨田的异样,抬头问道:“你怎么了?”

  鲁雨田强自振作,爽性径直问道:“我父亲死了,你知不知道?”

  陆成江冷不防她有此一问,惊愕地说道:“你父亲怎么死的?”语意迟缓了一下,觉出鲁雨田“你知不知道”这句话问得突兀,又道:“你说起之前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鲁雨田忍不住落下泪来,心想无论如何此事也要问个清楚,话头既然已经提起,便索性壮着胆子盯着陆成江问道:“我爹爹是被金人杀死的,我也差点命丧他们之手,你认真不知道?”

  鲁雨田故意将“金人”二字说得咬牙切齿,心想若是陆成江与金人有所关联,他内心也许会有触动,脸色上便或许可以看出一点眉目。

  陆成江噎了噎,道:“你先不要惆怅,把事情说仔细。你是如何识破杀害你父亲的就是金人?”

  鲁雨田察言观色,觉察陆成江听到“金人”两个字时眼神闪烁,但也就是一刹那之间便即恢复如常,心中一定有不行告人的秘密。

  鲁雨田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暗忖眼前这人曾经何等熟悉可亲,今日面目却蓦地变得可憎,追问道:“是我爹爹识破的,他告诉给我的。我们家一直深居在幽山里,很少与别人交往,知道这底细的人可着实不多。昨晚有两名金人攀谈被我无意听见,说他们能寻见我父亲全是因为有一个宋人通风报信。”

  陆成江眉头紧锁,喃喃道:“是一个宋人告的密?那可真奇了,那宋人为何要将你父亲见告给金人?那些金人又为什么要甘冒风险来杀你父亲?”顿了顿,又道:“那咱们大可捋一捋,看看都有哪些人知道你们的底细,如此一来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出卖你父亲的幕后人。”

  鲁雨田已萌死志,此时也不惧怕,脱口道:“知道我们的底细的只有五小我私家,即是爹爹、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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