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喃喃道:“太傅,朕,朕想出去走走。”
李凌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道:“你身为一国天子,如何能肆意玩耍?你今天的大字写几多了?”
楚哲嘴巴一瘪,差点就哭出了声。
他可不想做什么天子,做了天子只能被拘在这一方天地,不能玩,不能吃太多,整天就只能写大字,一刻也不让他玩耍
楚哲身子原来就弱,这些日子更是瘦得险些只剩下了两只大眼睛。
七岁正是生动的年纪,即便楚哲身子欠好,也遮盖不住孩子喜欢玩耍的天性,即便被李凌训斥了,他也没有放弃,照旧时不时地抬头瞧一眼窗外。
李凌并不看他,继续一边饮茶一边批阅奏折。
楚哲怯懦道:“李大人,朕觉得,陈国有你便足矣,朕少写几张大字也无妨……”
他一直怕李凌,这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
李凌并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来,虽然照旧面无心情,但楚哲莫名地觉得他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淡淡道:“那就去御花园中走一圈吧,不外两刻钟内必须回来。”
虽然时间太短了,但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唯一的一次了,楚哲珍惜得很,像是生怕他返回似的,都没顾上让太监扶着,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凌翘起嘴角,讥笑一笑:“苏家的子孙都是一样,还真是玩物丧志啊。”
也坐了许久了,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向窗外。
这陈国名义上是苏家的,其实里里外外已经被他完全掌控,这即是坐拥天下的感受,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得了他。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陈诉主子,有消息了。”
李凌并未转身,道:“怎么样?”
黑衣人道:“主子果真料事如神,那皇结果真就是当年失去踪迹的小公主。”
李凌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最终冷哼了一声:“知道了。”
黑衣人悄悄退去,李凌心中却远不如外貌那般平静。
当年,他在背后一手谋划这场逼宫,那个蠢货楚齐先逼宫造反,六年后,他用战略毒死楚齐,占了这王宫,但其时他的羽翼未丰,贸然称帝太过打眼,便从楚家旁支抱来了个孩子,扶持他上位,这一切都很顺利,唯独不顺的是居然当初让那个万福公主跑了。
其时的他并没有在意,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即便有仆从掩护,又能跑到哪里去,即便他不派人追杀,预计自己就死在半路上了,楚齐更是看不起这个外甥女,只派出了一队杀手追杀就没有再管。即便最后他们跑出了陈国领土,到了梁国,他也没有觉得这孩子能作出什么妖来。
结果他派出的杀手一直没能要了她的命。
厥后,他更是失去了这个公主的下落,究竟是梁国境内,不能轰轰烈烈地搜索,其时他刚刚占据皇宫,自己的位置都还没稳下来,更是没有底气去招惹梁国,这件事情就这么延误了下来。
没想到十几年后,那公主居然成了梁国皇后,照旧一个同皇子一起造反乐成的皇后。
看来这万福公主,果真不简朴。
从一个流亡的公主到异国的皇后。
当年他真不应小瞧了她。
不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凌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这华美堂皇的宫殿,十三年前,这伙自视甚高的皇族没能斗过他,十三年后,凭着一个公主,又能奈他何?
慕容念小公主的满月宴很快便到了。
虽然现在梁国照旧百废待兴,但是慕容言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娃儿,照旧想法子将满月宴办得隆重又盛大。
不外一些朝廷命官和他们的夫人,只是在外殿吃了一场国宴,那些人归顺的时间究竟不长,慕容言一向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甚强,却没想到照旧被那慕容齐蒙骗了,他可不敢拿着念儿做赌注。
玲珑和慕容言只在国宴上露了露脸,给足了那些人体面,等到晚上,念儿的满月宴才真正算开始。
过来的都是玲珑和慕容言这些年的亲近之人,百里药圣可稀罕这个小徒孙,抱着她不愿撒手,三两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小公主实在是可爱得紧,不哭不闹,跟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看到她,心里便立刻一片柔软。
但是连国舅都被没抱上的娃儿,三两就更只能看着了。
怜珠倒还好,她是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些天一点一点看着小公主长大,见着她出落得越发水灵,看小公主被各人群宠,她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有几分心酸。
想来当初,小姐出生的时候也是那般光景,虽然其时她也还小,但是总能清楚的记得陛下同小姐玩耍的局面。
想起故土,她有些神伤,但想起今日是小公主的生日宴,便生生将愁思压下,去瞧小公主。
三两瞅了小公主半天,照旧没抱到,不禁直叹气:“哎呀,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啊。”
怜珠正好听到,就白了他一眼:“你想有女儿,得先有媳妇,我看你这辈子是娶不到媳妇了。”
三两和怜珠日常互怼,一听到这话,三两就不兴奋了,什么叫他娶不到媳妇?他如此玉树临风的,武功高,人还老实,凭什么娶不到媳妇。
他道:“我才不会娶不到媳妇,我看你是嫁不出去。”
怜珠脾气暴,一言不合就要教训他,他在慕容言身边赴汤蹈火,没怕过谁,却见到怜珠就忍不住想逃。
怜珠瞪着眼睛:“是吗?那为什么那些小厮争着抢着给我带吃的用的,就没一个女人愿意送你个礼物,绣个香囊?”
三两想反驳,却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在是因为怜珠说的是事实,他没法反驳。
三两气得不跟怜珠说话了,扭头就走。
怜珠才不管他,又转头去看小公主了。
玲珑在一边瞧着,忍不住笑。
步怀泽道:“他俩如此默契,倒不如凑成一对好了。”
玲珑一边笑一边摇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并不干预干与,若是有一天他们真的看上了对方,那我让慕容言赐一道圣旨也无妨。”
七叔站在百里药圣前面,吹胡子瞪眼:“你都抱到现在了,好歹让我也看看。”
百里药圣瞟他一眼:“这是我徒孙,我想抱多久抱多久。”
七叔生气:“你这老家伙,越老越不讲理。”
“哪儿是我不讲理。”百里药圣吹吹胡子,“是念儿自己想让我抱的,不信你来抱抱,看她愿意不愿意?”
七叔才不信这个邪,小公主可爱得很,乖灵巧巧的,怎么可能不愿意让他抱?
没想到他刚将念儿抱已往,原来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慕容念就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情愿地扭着脑袋,朝着百里药圣咿咿呀呀。
七叔:???
他抱着念儿走了一圈,结果小小的婴儿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准百里药圣的位置,对着百里药圣瘪着小嘴,似乎被他抱着很委屈似的。
七叔最后实在没措施,
这才气呼呼地将慕容念交给百里药圣。
百里药圣哈哈大笑,自得万分。
七叔默默慰藉自己,肯定是这个臭不要脸的,抱着念儿的时间太久,念儿已经熟悉了他身上的气味,要是自己能抱念儿那么久,念儿肯定也黏着自己。
玲珑瞧着稀奇,颠颠地跑已往问,百里药圣越发自得了:“这有什么难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都喜欢奶味?我来之前在调了一份牛乳,在袖子上都洒了一点,这味道不浓,一般人闻不出来,小孩子嗅觉敏锐。”
说着,他还交接:“这个我等会去教给怜珠,让她没事就调牛奶给我的乖徒孙喝。”
玲珑照旧称奇,牛奶的味道,有一股奇特的腥味,她向来喝不惯,念儿怎么会喜欢的?
百里药圣神秘兮兮:“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另有能难倒师傅的事情吗?师父专门研究了很久,将牛奶羊奶中的腥味去掉了,等会你来尝尝,就知道好欠好喝了。”
玲珑瞪大眼睛:“师父,那我小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着给牛奶去腥味呢?”
“哎呀,你那时候也不小了,再说了,谁都没有我徒孙金贵,那股腥味,你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嘛,何苦那么麻烦。”
百里药圣道。
玲珑:……
她可总算知道什么叫隔辈亲了。
想抱着念儿的人排着队等,玲珑可清闲了,就坐在一旁吃吃喝喝。步怀泽瞧着她,心里又是喜又是酸。
这一转眼,外甥女也长这么大了,还结婚生子了,要是他姐姐能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有多兴奋。
步怀泽叹道:“原先我担忧你们,没想到你们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这些年来,我这些天才得了半刻的清净。以后你就守着念儿好好过,你年幼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现在要好好的一一补回来。”
玲珑剥着松子,笑道:“就算我这么想,可有人耐不住呢。”
李凌此人果真有几分本事,他们这边梁国的位置刚坐稳,那边就已经获得了消息,还想派使臣过来建交,言语之中攀谈皇后之意太过明显。
步怀泽收起脸上轻松的神色,道:“那你们预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玲珑的神色很淡然,“都这么多年了,不急于这一时。”
其实,陈国现在的情况跟之前的梁国差不多。
黎民生活得水深火热,李凌为了自己的野心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却没有一个君王应该有的自觉。
要不是陈国当初是那番境地,也不会放着其时岌岌可危的梁国不动,非得像恶狼那样扑过来狠狠地咬一口。
“这场战争在所难免,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玲珑一边轻轻地摇着扇子一边道,“梁国还需要调养生息,陈国一时半会也不会轻举妄动。”
步怀泽叹道:“你们自有主见,只是这李凌狡诈,言语之间攀扯跟你的关系,让陛下看了,难免欠好。”
“无事。”玲珑笑道,“我同陛下之前,并没有什么隐讳,李凌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是心知肚明。”
玲珑说得斩钉截铁,但步怀泽心里照旧有些担忧,自古君王哪个不是一群后妃,即即是当初的楚慈,同姐姐一直相敬如宾,但后宫妃子也不少,人一旦拥有极致的权力,人性的黑暗面就会慢慢袒露出来,这小子在落魄的时候同玲珑琴瑟和弦,但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光景。
慕容言正在跟陈冬青喝酒,结果刚喝了半口,就觉得鼻子痒,使劲打了个大喷嚏,长青醉醺醺的,也忘了现在这位已经是天子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有人在背后念叨你呢?”
他们这群人都是随着慕容言赴汤蹈火的,以往也是以兄弟相称,不外慕容言登位了之后,他们就很明显的变得十分羁绊,之前慕容言还跟玲珑叹息过,觉得所有人在自己面前都小心翼翼的日子真是没意思。
这一拍,他不仅不生气,另有种久违了的亲切感,笑道:“怎么能是做了亏心事?定然是玲珑和念儿一刻不见我,想念得很。”
三两刚从她们那里过来,很想插句嘴说,她们俩玩得可开心了,半点都没想起来你,话到嘴边照旧憋了下去,算了算了,已经让怜珠气出来了,再让陛下打一顿,那今日就惠顾着生气了。
听到慕容言提到念儿,长青大着舌头道:“俺们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见小小姐,咱们去瞧小小姐去。”
慕容言一把将他们拦住:“今日这酒好得很,各人多喝点,以往几年各人随着朕刻苦受累了,以后还少不得要仰仗你们共创太平盛世,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开玩笑,这群喝的醉醺醺的大汉,他是绝对不行能让他们接近自己的宝物女儿半步的!
最后,一群人都喝趴下了,慕容言挨个付托人将他们送回府中,这才迈着轻快的法式去了凤兮宫,这里原来部署得很是奢华,玲珑不太喜欢,就让人将那些珍贵物品收拾了去,自己设计了屋子,随处都是被打磨得平滑没有棱角的小玩具,虽然念儿的年纪还不能玩,不故障她瞧着这些工具直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