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已经寂静了许久。数百年来,人类的踪迹从来没有涉足过太渊,其中孕育的无数精怪,更是成了众人口中吓唬小儿的谈资。
待到洋流撇下林千行,将他扔在太渊幽深之处,林千行才得以回望四周。
然而,不看不打紧,一双硕大的眼睛就在他身后直直地盯着他。
这眼睛林千行无比熟悉,冷月明载他回水帝港之时,在太渊边缘遇到的,即是这硕大无朋的巨兽。
如今,林千行漂浮水中,仔细视察这巨兽的存在,才得以看清他的真面目。
这是一只巨型乌贼,若论其体型,怕是百倍于鸿蒙巨舰,仅仅是那巨兽的触角,便有水帝像那么大。
一人一兽就这么坚持着,林千行彷佛愣在就地,全身酷寒,不敢作声。
那乌贼收起张开的触角,徐徐往下沉去,林千行正欲放下高悬的心。
突然间,那乌贼触手一转,紧紧箍住林千行的腰际,飞一般的朝着太渊的极地而去。
越沉越深,险些没有一丝灼烁,只有点点荧光如星光一般遮盖在漆黑的海底。
如是被拖着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乌贼一个急停,连带着触角一甩,将林千行甩入海底。
来不及检察身体的伤势,林千行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深深震撼了。
太渊的极深处,人类数百年没有涉足的地方,里面是一座都市。
虽然,是一座都市的废墟。无数发光的珊瑚遮盖其中,在断壁残垣之间,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而在那片废墟周围,有无数巨大的黑影在四处摇曳,却没有踏入那废墟一步。
就连抓住林千行前来的乌贼,也只是在废墟之外静静地悬浮着,一双眼睛璨璨发光。
林千行没有了呼吸的困扰,平复一下心情,开始细细端详起这都市废墟来。
但见那废墟呈圆形建制,正中是一座神庙的废墟。四周环拱着无数的民房,石梁、精美的镌刻随着岁月的侵蚀已经发出病态的白色。
珊瑚和杂草缠满了断壁残垣,无数的鱼儿在其中游弋,似乎时间凝固了一般,静静在期待着醒来的那一天。
林千行小心翼翼地潜行已往,同时不忘盯着四周环伺的巨兽。那巨兽中,林千行认得出来的就有噬魂鲨、海狮兽、巨型乌贼,更别提体型更为巨大的深渊鲸和烛龙了。
林千行每走一步都极为小心,尽量不去打扰这平静的世界。
如果现在有外人存在,便可以清晰的看到,林千行的身体发出柔和的光线,如同海中新生的月亮一般。
正是这股柔和的光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巨兽前来。
林千行却浑然不知,一步步挪向都市废墟中央的神庙。因有水流相阻,林千行用了数个时辰才到达那神庙的脚下。
近处看时,刚刚觉出这神庙的巨大,根根石柱耸立,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将那神庙围在正中。每根柱子约有三人环保粗细,虽经海水侵蚀,仍旧牢牢地立在原地。
神庙的大门早已坍毁一旁,其上花纹斑驳,却是林千行从未见过的花纹。
顺着充满水和珊瑚的甬道继续往里走,除却四处游弋的小鱼,整座神庙平静无比,林千行彷佛还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来到甬道尽头,又是一座巨大的房间。
然而那房间却极为空旷,巨细竟与水帝港的广场一般,房间正中有一石台。
林千行走上前去,看到那石台上静静地放置着一颗。。。蛋?
那蛋约有一尺见长、半尺粗细,蛋壳之上有缭乱的花纹。那花纹与神庙大门的花纹如出一辙,似乎是人为刻上去一般。
林千行靠上前去,那蛋竟然隐隐泛出青色的光线,惊讶之下,林千行双手轻抚在蛋壳之上。
一股异样的感受通过双手传入林千行的灵海中,灵海一阵悸动。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蛋可能是活物。
细观之下,林千行注意到蛋壳上隐约另有字迹。
抹开那枚蛋壳外貌平滑的海苔和珊瑚,四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百里檀越。
林千行一阵模糊,百里檀越?水帝?这四个字为何泛起在这里?这四个字刻在蛋壳之上?水帝与这枚蛋又有何瓜葛?
一头雾水反而因为水帝名字的泛起越发迷茫。
看那蛋壳隐隐透出腐烂的痕迹,刻字之处似乎已经被海水腐蚀,这枚蛋似乎是染病了?
到底是水帝遗物,林千行没有多想,将那枚染病卵丢入空灵戒中。
突然间,开始地震山摇起来。
林千行不及多想,迅速从那神庙中退出。前脚刚入迷殿,便觉身后海水搅动,石柱崩塌的碎裂声倾轧着耳膜。
林千行一路狂奔,直出百丈之余,刚刚止住身形,转头看时,便见那神庙已然坍毁,根根石柱碎裂,如同乱石一般堆在地上,再也不复当初之象。
如同传导一般,林千行周围的地方也开始纷纷震动、坍毁。
更让林千行心头一紧的是,四周游弋的巨兽彷佛失去了控制一般,纷纷四散逃窜。
一只深渊鲸直冲林千行而来,林千行呛了一口水,侧身闪过。又是一只鱼龙擦肩而过,带着林千行飞出数丈远。
在巨兽乱窜之中,林千行险些维持不住身形。
杂乱之中,那头硕大的乌贼泛起在林千行的视野中,那双硕大的眼睛盯着林千行,直冲他飞驰而来。
林千行头皮发麻,正欲闪躲,又被他乌贼长臂一卷,扔到乌贼的头顶。
林千行不及坐稳,那乌贼便飞一般地往上游去。林千行死命抓住乌贼的头皮,手掌触碰之下,隐隐间觉得乌贼头上,似有纹路一般。
在乌贼飞驰电掣上浮的历程中,林千行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检察乌贼头上的纹路。
只见那上面用篆文刻着四个大字:百里檀越。
林千行心中一惊,险些掉下去,如何又是百里檀越?
等到浮出水面,已在半个时辰之后,林千行思索之下,彷佛这一切初露眉目。
当初乌贼泛起在冷月明的巨舰旁,应是被墟琴所吸引,究竟那是水帝遗物。而乌贼之所以与自己亲近,应当也与自己身负唤潮珠有关。
这样想来,这乌贼应是水帝坐骑。如是前后一想,顿觉颇有原理,反倒是那海底废墟中的染病卵与水帝有何关戈,却再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