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廉颇身着戎装,朝着赵孝成王敬重行礼。
赵孝成王,原本也算是位野心勃勃的雄主,然而长平大北以后,却一蹶不振。
如今五十多岁的赵孝成王,看起来却显得无比沧桑。
“燕国使臣要在邯郸滞留几日,王上可曾想好,派遣何人前去接待燕国使臣?”
廉颇行礼毕,单刀直入的询问。
赵王闻言,却是面露犹疑之色。
燕国势大,纵然对赵国虎视眈眈,赵国也不能怠慢燕国使者。
这也就注定了,要派出足够有分量之人,才有资格招待燕国使者。
然而,燕国使者来者不善,赵王自然也有所察觉。
故此,招待燕国使者之人,不仅要能说会道,还要能够压制住对方气势才行。
如此算来,除了几个朝廷重臣,倒也很难找出这等人才。
只不外,朝中重臣都有要务,也不行能陪同燕国使臣数日。
沉吟半晌,赵王突然说道:“太子偃这些年越发沉稳,身份也足够,要不就派他前去接待燕国使臣吧。”
廉颇闻言,心中却极端不屑。
太子偃在赵王面前,自然装得沉稳懂事,不外私下风评却极差。
不说其他,单是迎娶娼妓,而且将其立为正妻,都很是惹人诟病。
要知道,赵偃身为赵国太子,日后有极大可能继续王位,正妻也就是一国之母。
让娼妓担任国母,岂不让整个赵国蒙羞?
更况且,廉颇素来看好赵嘉,认为赵嘉日后能够领导赵国走向强盛。
可惜的是,赵偃却宠溺那个娼妓以及娼妓之子,对赵嘉这个嫡宗子万般冷落。
再加上,赵偃简直文不成武不就。
于公于私,廉颇对太子赵偃都极为不喜,这才屡次拒绝赵偃的示好。
深吸口气,廉颇说道:“太子偃虽沉稳,然此次燕国使臣乃燕相栗腹。”
“栗腹以齐人身份权倾燕国,其心机深沉,老于世故,极难应付。”
“如此人物,太子偃未必能够压住对方气势,说不得还会适得其反。”
赵王闻言,眉头大皱,显然有些不兴奋。
廉颇虽然说得隐晦,赵王终究照旧听明白了,廉颇是在变相贬低自己儿子赵偃。
虽然赵偃简直才气不显,终究是赵王独子,平常也十分灵巧。
赵王心中不愉,奈何廉颇功勋卓著。
赵王也欠好过多责备,只是有些不快的说道:“既如此,那么廉卿以为,何人能担此重任?”
廉颇性格耿直,没有在意赵王情绪的变化,说道:“王长孙赵嘉,能文能武,胆识过人,足以担此重任。”
“你说嘉儿?”
听到廉颇举荐自己孙子,赵王脸色这才略微有些舒缓。
如果廉颇推荐其余宗室子弟,那就代表廉颇认为,赵王子女比不上其余支脉,赵王肯放心中不喜。
赵嘉虽然是赵王孙子辈,这些年赵王对他也不太上心,双方终究血浓于水,割舍不停。
廉颇推荐赵嘉,总好过推荐别人。
赵王沉吟半晌,说道:“这些年来,寡人只知道嘉儿随宗室子弟学习,究竟如何,想必廉卿比寡人更清楚。”
“不外,我照旧要考校他一番。”
廉颇闻言大喜,道:“自当如此。”
却说赵嘉离开上将军府以后,就在心中暗自叹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原来还想着,请求廉颇资助举荐,让自己步入朝堂。
未曾想,赵嘉还没开口,时机就已经来了。
“也不知道,王父会不会让我前去招待燕国使臣。”
赵嘉返回庭院,拿起兵书翻阅,却因为心中有事,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
无奈之下,赵嘉索性放下兵书,拔出佩剑在院内舞剑。
“令郎,王上召见!”
赵嘉正舞得兴起,喻竹却是冲了进来,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锵!”
收剑入鞘,赵嘉略微有些喘息,不外眼睛却十明白亮。
却说赵嘉获得召见,很快就进入王宫,在阉人的领导下来到内殿门口期待。
“大王,嘉令郎来了。”
阉人进入内殿,看着正在伏案处置惩罚政务的赵王,轻声提醒。
“哦?”
听到赵嘉过来,赵王抬起了脑袋,眼中闪过疲惫之色。
“让他进来吧。”
脚步声徐徐传来,赵嘉没过多久,便已经来到了赵王身前。
“孙儿参见王父!”
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赵王,赵嘉内心五味杂陈,却仍旧恭顺重敬的行礼。
五十多岁的赵王,双鬓已经有了斑斑鹤发。
他抬头看着年轻的赵嘉,重新到尾细细审察事后,神情却是有些模糊。
“免礼。”
不外很快,赵王就收拾好了心情。
“寡人听上将军说,这些年你念书习武都有不小成就,可是如此?”
赵嘉垂首答曰:“与王父相比,孙儿只是略懂皮毛,永远只能抬头仰望耳。”
被自己孙子拍马屁,赵王感应十分兴奋,脸上的褶皱都舒展了几分。
“你这孩子,倒也谦逊。”
“原来寡人还想好好考校与你,不外寡人相信上将军眼光。”
“如今邯郸城内有诸侯使团,就由你前去招待燕国使者吧,也好长长见识。”
不外紧接着,赵王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沉声说道:“最近燕国国内军队、辎重调动频繁,恐有觊觎我赵国之心。”
“燕国使团,虽名义上是前来为寡人祝寿,恐怕来者不善。”
“汝当切记,此次招待燕国使臣,既不行失了礼仪,更不行辱我国威!”
“汝能否做到?”
赵嘉心中凛然,沉声喝道:“谨诺!”
赵嘉知道,这次任务十分困难。
不外他也深知,只要自己能够抓住这次时机,说不得就能趁势而起。
唯有掌控话语权,才有可能改变自己以及赵国命运。
想起了未来战神李牧,赵嘉心中微动,躬身道:“孙儿斗胆,向王父索要一人,随我前去接待燕国使者。”
赵王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何人?”
赵嘉答曰:“李牧。”
赵王听到李牧这个名字,脸色立即有些欠悦目。
李牧胆小惧战的做法,让赵王心中很是不满,若非考虑到对方驻守边塞数年,没有劳绩也有苦劳,赵王恐怕早就要下诏责罚了。
如今将李牧扔在驿馆,就是为了好生打磨对方性子。
“那李牧贪生怕死、胆小惧战,令其随汝前去接待燕国使臣,岂不辱我国体?”
赵王有些不悦。
赵嘉却坚持道:“孙儿年少无知,鲁莽激动,也未曾经历过什么大局面。”
“那李牧虽胆小畏战,这些年终究驻守北疆,见多识广,沉稳内敛。”
“让李牧随行,正好与孙儿互补,还请王父玉成!”
赵王思量半晌,觉得赵嘉所言并非全无原理,终究照旧应承了下来。
邯郸城内,赵嘉、李牧领导数十甲士,陪同燕国使臣四处走动。
李牧没想到,自己被冷落数日以后,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被指派了任务。
只要没被赵王彻底冷落,李牧就有再度崛起的时机。
想到这里,李牧不由将目光放在了赵嘉身上。
他知道,自己此次能够前来招待燕国使臣,多数是嘉令郎从中着力。
众人在邯郸城内闲逛,燕国使臣四处检察。
栗腹等燕国使者,看着街道上多为老人、妇女、孩童,以及不满二十岁的青年。
他们目光交织,眼中都有光线闪动。
栗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真没想到,已往了数年时间,赵国仍旧未能恢复过来。”
“看这满城妇女,想必许多都没了丈夫吧。”
“若赵国妇人寻不到男人,不妨前往燕国,我大燕男子不仅众多,而且无比雄壮。”
“哈哈哈哈!”
其余燕国使者闻言,全都大笑起来,笑声有些肆无忌惮。
或许赵国以前很强。
只是经历过长平之战大北,以及数年邯郸守卫战以后,赵国成年男子险些伤亡殆尽,国力大衰。
反观燕国,前不久刚刚开疆拓土,正是东风自得之际,这才敢如此放肆。
站在赵嘉身后的李牧,闻言立即震怒,手握剑柄就准备发作。
跟在李牧身后的赵国士卒,也都各个怒发冲冠。
赵嘉急遽示意李牧不要妄动,尔后若有所指的问道:“听说先生乃是齐人?”
栗腹脸色微变,尔后沉声说道:“正是。”
赵嘉面浅笑意,继续说道:“某听闻,先生曾于稷下学宫求学,不知然否?”
似乎想起了当初美好的时光,栗腹缅怀了半晌,这才叹道:“曾经群贤汇聚的稷下学宫,可惜早就物是人非啊。”
乐毅率五国军队攻齐,连下七十二城。
齐王被杀以后,齐国只剩下莒和即墨两座城池,险些已经宣告亡国。
燕军围困即墨,城中推举田单为将,死守五年拖到燕昭王逝世,田单才用反间计让乐毅被破除职位,出逃至赵国。
之后田单以火牛阵大破燕军,虽乐成收复失地,却再也无力争夺天下。
此时的齐国,早不复往日强盛。
栗腹虽在燕国为官,终究乃是齐人,想起了齐国所经历的兴衰,脸上也满是怅然之色。
赵嘉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嘉愚钝,有一事想询问先生。”
栗腹虽然有种不祥预感,终究照旧硬着头皮说道:“但问不妨。”
赵嘉叹道:“昔日齐国何等强大,奈作甚燕国所破,以致沦落到此等境地。”
“先生既为齐人,为何不思兴复齐国,反而前往齐之世仇燕国为官,而且口口声声自称燕人?”
“长平之战赵国虽败,然赵国稚童、妇人尽皆心向赵国,登上城墙拼死反抗,这才击退秦国军队。”
“我观先生饱读经书,难道尚不及赵国稚童、妇人,弃本国而转投敌国乎?”
赵嘉话音落下,街道上空气都似乎变得凝滞起来。
栗腹脸色铁青。
其余燕国使者也都神,情不自然。
唯有李牧以及赵国士卒,却都转怒为喜,满脸鄙夷的看着栗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