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嘤咛喝的微醉,随着穆溯回偏院休息。其他人也备好明日的贡品各自安歇了。
此时后院内只剩下大羿与重华对饮,周围都静下来。
重华一时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只好闷头喝酒水。
“怎么?有话不敢说?”
重华抬头:“年老,你真觉得我们此时的身份如此谈判合适吗?”
大羿绝不在意:“在我眼里,东夷和华夏并没有区别,我邀请你来也没有坏了规则。”
重华:“但把整个使团迎进内府照旧太过显眼。”
大羿:“你此来可有不轨之图?”
重华坦然:“并无不轨之意。只是我东夷受华夏权贵怀疑,不是什么秘密。此次相邀各方来平阳针对的更是我东夷。如今我既然做了东夷的使臣,在尧帝心里你我虽不是敌对,也该避忌才是。”
“哪那么多避忌,尧帝也不是狭隘的人。你既然随我来了就不应再存疑虑,我就是要让有些人知道你是我大羿的兄弟,免得生出此外心思。若你真对尧帝和华夏倒霉,我自然会尽我之责。”
重华再无记挂:“那我到时要问兄长,华夏相邀究竟所谓何事?”
大羿鄙夷一笑:“有人想杀人诛心而已,你们这次来不要理会其他人,只管拼全力就是,说不定你们还能对上我另外两个……不,是我另一个门生。”
…………
深夜,占星阁外。一马车缓慢停下,丹和下车扶出奚仲走进阁中。
“奇怪,三楼另有灯光?”丹和相信占星阁门生自有勤奋勤学的,深夜留下都上六层寓目星象。只是六层特有情况需要黑暗无光才气显现清楚,所以占星阁即便夜里有人,也是漆黑一片,不应有灯光才是。
“三楼是对外开放的最后一层,恐怕是他国来使解开了题目,仍在三楼寓目阵法。”奚仲话音有些伤感,又问丹和:“高陶向你汇报了些什么?”
丹和思考下有什么会是这位监司感兴趣的:“大人,高督卫也没说些重要的事,只是拟订了加入射礼的考核要领。要不要看看?”
说着拿出了高陶呈上来的竹简,奚仲连身子都没转就摆手道:“不必了,他没说些其他的?”
“有,他问监司你明日辰时是否有时间寓目下选拔历程?究竟是要跟各国使团比试,所以他多问了句。我已经替你推掉了。”
“哦,成佬去吗?”
丹和奇怪,今天这位大人怎么体贴起来了,难道这次庭嶽观射对他很重要?
丹和如实回话:“大人,成佬推脱自己要准备祭礼,不去了。”
奚仲应了一声,漫步走上楼梯。
丹和随着奚仲上楼,一路走到三层,竟然只有姒文命在。
文命见是奚仲,连忙息了三楼的壁灯。提着游灯漫步走到奚仲面前行礼:“先生是要上楼寓目星象吗?门生为你引路。”
“不必了,为何深夜在三楼停留?今日可是有不少人进来?”
文命鞠躬:“确实有三人进来,他们都算出了日晷针的影长。但答案却不相同,门生愚钝,分辨不出正在这研习。”
奚仲走到刚刚文命的座位,上面摆着的正是《元鸿通历》。
奚仲笑问:“分辨不出,怎么?对自己算出的没有自信?”
文命内疚道:“是,门生自以为通晓历法,用均分法配合日行纪律算出是晷针影长六矢。”
奚仲颔首:“嗯,均分法配合日行纪律,要领确实没错。那怎么又怀疑起来了?你觉得别人算的更准?”
“不,有位灵越国女人也算出了六矢。但另外一位女人虽然也说出了六矢,却又说春分秋临时晷针基础就没有影子。学生也辨不清,恳请先生见教。”
奚仲看着自己这位自视甚高的门生,难得像今天这样困苦:“那位女人说的不错,确实没有影子。今天开始,你每天纪录针影变化,到来年春分我要听你解释。”
“是,先生。”
“那位女人是哪里人?”
文命思索道:“那女人言语不屑,未通报来历,但是罩钧国的少主随着一起进来的,想必有关联。”
奚仲摇头:“不会,西联邦国身处群山,居于林中,纵然通晓历法也答不出来。那女人不是北狄人就一定来自东夷。”
文命:“……”
“回去吧,你父亲正在计划治水,你应该多费心资助才是。”
“是先生,文命告辞。”说完文命便下楼离开。
离开占星阁,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文命才把心思游离出那些庞大的术法,心中竟然有些空荡失落。
~“哼,原来你眼睛没问题,看的见本女人啊!”
~“登门求教?算了吧,你来找只会让我丢脸。知道点阵法就以为可以教我,这阵法另有比我爹更精通的了。别来找我了,我在涂山氏也算有脸面的,走了。”
追念那张扬的女人,文命心中一阵苦笑:“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女子?涂山氏,虽然同出一脉,我却一直以为是蒙昧未开的野人,如今却被讥笑至此!”
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这里门院虽然开阔,却低檐素瓦,色陈不显。若不是门上一块木匾,上刻“屏东嶽丞府”,真觉不出是显赫之门。
府内仍然灯火未熄,屏东嶽鯀公坐于院中翻阅水情简报,眉头深皱。
文命见父亲劳累,心中愧疚不安,上前询问:“父亲怎么还不休息?物资筹备有困难吗?”
鯀公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儿子回来,放下竹简叹息:“物资倒是没有什么,大羿、阏莜都很配合。受难的平民也获得安置,只是他们都不愿迁离故土啊!”
文命不解:“物资齐全,工事马上也能开展,来不及吗?”
鯀摇头苦笑:“这水道变迁是何等威势,入冬后工事会缓慢的多。绝对不是一两年能见成效的。如今只能暂时阻挡,在挖暗渠引水,若来年汛期到来,治水工事能不能顶住谁也不知道。庭嶽观射后我要动身去淮水,看看能否说服他们北迁。”
文命知道父亲优思:“父亲,到时我随你一起,我也想替你分管些。”
“不行。”鯀心情瞬间严厉:“你好幸亏占星阁修习,不要误了学业。”
接着又语气稍缓道:“文命,为父虽然不喜欢奚仲,但不得不认可他学识渊博,智慧过人。你能获得他的认可你也该引以为傲,我这边自有人相助,你不必为我分心。”
文命拜首:“是,父亲。对了,父亲,今日涂山氏的素嘤咛去了占星阁。”
鯀微愣:“嗯?她来干什么,特地去找你?”
文命:“不,她应该不认识我,只是他解出了先生留下的题目,进去旅行了下。”
“哈哈,素启这老家伙不简朴啊。生了个智慧的女儿呢!文命,这平阳不比青丘泽,凡事多照应些,究竟我们同宗同源。”
文命犹疑:“不需要避忌些吗?”
鯀公扶袖离开:“避忌什么?放正自己的心思。”
文命拜首目送鯀公回屋,不敢再作声,嘴角却忍不住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