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朦胧,林中密密的树枝横斜,张牙舞爪的阴森可怖。
如墨夜色,灯笼内一焚烧星冷不丁的又重新蹦燃起来。昏黄光线乍亮起,映衬着吴薛氏一张脸上惊慌不安。她拍了拍胸口,强作镇定。
恐惧去了,才想起正事。
墓冢前立着一块石碑,若是光线亮些就会发现纂刻碑文:国之将臣,吴公之墓。
她跪在地上,以双手挖刨地上的泥土,指尖生疼沾满了污泥。待挖的差不多深了,才将带来的衣物和鹤发放了进去,然后重新填平泥土。
她站起身踩了踩结实,眸色迷茫了一阵:“我无父无母,又失了良人和儿子,您即是我唯一的亲人。爹,你可要长寿百岁啊。”
喃喃自语了一段,吴薛氏拍去膝盖上沾得泥土,拿起那盏灯笼往回走了。
殊不知有道视线一直俯瞰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林中,几缕莹光蛛丝悄无声息从树上垂下。砚卿君恢复了原来清俊的面容,颀长身影从树顶上飘然落地。他目光幽冷,只盯着刚刚吴薛氏站的地方。
下一瞬,砚卿君袍袖兴起,竟是刮悬了一阵妖风,将地上的泥土搅动翻起。他见露出的物什,微怔深凝。半晌,骨节明白的手掌又一挥,地上便恢复了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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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月如钩,清风作线。三更半夜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平静得连风声都可闻。
花斑猫起先是睡在地上的,猛然听到一些什么作响......双耳迅速竖起耸动,抬起脑袋睁开了碧眸。眸子在夜里闪烁着妖异,它直接三两小碎步,跃起跳上了周玄清的床榻。
它用前爪轻拍了拍周玄清露在被褥外的肩膀:“醒醒,小道姑。”见喊人不醒,于是又用了几分力道,伸出利爪对着手臂猛地一挠!
“哎哟我去!”
点上烛台,火光中的周玄清彻底醒了。她闹心的十分不痛快!处置惩罚伤口的时候咬牙切齿看着花斑猫,目光犹如要把它生吞活剥了。
“泰半夜的,你想做什么?”
“嘘,你听。”花斑猫故作老神在在,蹲坐着。
周玄清被它唬的一愣,立马屏气凝神。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你胆敢骗我,我就把你交给侯爷处置。”
花斑猫神似不屑一顾的摇晃尾巴,换了个姿势:“那你可有闻到什么?”
“没有。”周玄清蹙眉,摩挲着下巴:“你可通灵,是不是觉察到吴府里有怪异?”
“对,你现在去瞧瞧吴老,说不定就能见到什么。”花斑猫垂下脑袋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的舔湿自己肚皮上的一圈毛。
周玄清蹙眉瞪了一会,决定起身出门,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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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的屋内,现在静悄悄、黑漆漆。
“为何你们不自己来勾魂?”胡乙丙顶着一张鬼脸,好奇的问道。
黑白无常就游荡在其左右。
白无常笑眯眯道:“因为勾不了啊。”
走无常并非死鬼,芸芸众生皆可以做。像胡乙丙这样的,就是专门协助黑白无常勾魂,收服一些难勾的灵魂。
有些人临死时,周围总有许多人环守,阳气炽盛鬼差就难以接近。如是碰上死的朱紫、君子之流,他们气旺朴直,就更难靠近了。
再如兵刑将官,带肃杀之气,强悍之徒有暴戾之气,鬼差也是不敢随意靠近的。生魂阳气旺盛无所畏惧,所以黑白无常勾魂必带其一同前往。
吴老将军就是个顶天立地、铮铮铁骨的人,但杀孽也重自不能近身。
费些唇舌与胡乙丙解释一通,他就明白了。若有所思道:“那我若成了可有什么利益?”
黑无常冷肃着脸,硬邦邦道:“没有。”“办欠好差事,连你这灵魂都回不了自己的身躯里了。”
哪有这么威胁人的?胡乙丙梗着脖子,道:“鬼差也不能不讲原理啊。”
见他磨磨唧唧,白无常做了和事佬,劝道:“你想都别往其他处多想,我们鬼门关的刀山油锅下血池,难不成你想逐个试一试?”
呸!还不如不要说话。胡乙丙思忖片刻,无奈妥协。
白无常将腰间的锁魂链一端交给他:“拿去套他的灵魂。等会你准备好就拉。明白吗?”
“放心放心,这么简朴的事,我怎么可能办砸。”胡乙丙拿出做贼的胆识,手刚触碰到那锁魂链,只觉满身从外到里的一阵发怵寒意。不愧是阴司来的货啊,真冷。
黑无常无声的睨了一眼,意思是:干活啊!
只见胡乙丙双手握拳摩挲一下,郑重其事的接过锁魂链一端。因着他们仨都是幽灵,所以脚不沾地的飘忽在床榻之上,也方便行事。
“成了成了!我将他的灵魂勾住了!”胡乙丙将锁魂链做套圈,给吴老的天灵盖上虚的来了一道。神色兴奋异常。
“收敛些劲,独霸住了千万别撒手!”白无常念完一段收魂咒词,出口提醒。
话音刚落,只听胡乙丙‘哎呀’一声:“欠好,他的灵魂怎么又躺回去了?”
吴老刚刚的三魂七魄,简直从天灵盖上丝丝抽出,但到一半的时刻,生生的被股无明的力量拉扯回了身躯内,已是闻丝不动。
不光单如此,吴老的胸膛微微开始起伏,已是重新有了呼吸,面色也有缓血色。
此番真是诈尸了。此况,把他们三条幽灵,也是惊得纳闷不已。
‘刺啦’一声,红光毕燃,青烟翻腾。三条幽灵倏然再惊,差点以为自己要现行了。
再一转念,差池啊—现行有什么可怕的。
但见周玄清不知何时站在门槛处,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掐着一张黄纸符箓,目光淡淡的盯着—床榻上的吴老。
或许是刚刚他们仨太专注了,有人开了门也没注意。
一身青衫束袖道袍的周玄清,恰似压根没有看到他们仨一般,直接抬步走近床榻,又将手中的烛台瞄准吴老,上下审察了一番。
“她?”胡乙丙吓得大气不敢出,又觉得眼熟的紧。咦,不就是那个拦住他的道姑吗?
果真对头晤面特别眼红。胡乙丙想:这可是你送上门来的,休怪我不客气。
正想脱手吓唬吓唬她,却被一旁的黑无常一把拽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