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妖

　　被人以权势相逼，周玄清心头一堵，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脚步往前挪了寸距离才道：“侯爷，小道想好了。”

　　“身体发肤受之怙恃，所以这腿是万万不行轻易断的。小道乐意陪侯爷下山去把妖王捉回来。就是小道有一事不明，侯爷才来一日，怎么对这妖王似乎势在必得了？”

　　若是寻凡人见着妖精鬼魅躲都来不及，也就道门和佛家才会视之淡然。这镇国候不去忙着谋朝篡位，跑到乡野小镇与一只妖过不去，实在说不通。

　　刘晏殊神色庞大地盯着周玄清看，想到昨夜打架之时，还听到她唤了妖王的名字。眼神一转，突然就倾身朝她伸脱手，噙着一抹笑，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一扭眉目了一会，才道：“嗯，本侯的剑下从不留活口，那只妖王坏了我的规则，小掌门你说是不是应该追回来大卸八块？”

　　咕噜咚，周玄清紧张的细咽了一下口水，眸光微闪了闪：“该、该。”

　　天杀的，这嚣张跋扈的侯爷，规则不是一般的多。

　　末了，刘晏殊见惊吓的颇有成效，才抽回了手搁在自己丝绣锦袍的衣摆上。

　　周玄清佯装无意的揉了揉下巴。倒是未曾用力，所以也没留下指印子。

　　“侯爷，妖王昨夜才逃下山，若要再擒他，需要好好谋划一下。还请侯爷稍候一会，小道给师弟师妹将宫观事宜交接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刘晏殊点了颔首任由三人去内堂了。

　　莫怀古瞅了瞅头顶空荡荡的房梁，清风呜咽传入耳畔。

　　“侯爷，妖王与这小掌门的关系匪浅，否则怎么会罢手离开？”

　　“想来也是这样，我就说堂堂妖王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抓，害我们白来试探一趟。”陆拾遗话音刚落，只听一道劲风过，一声惨叫，他抚着胸膛按揉道：“侯爷，我说错什么了？”

　　但见刘晏殊淡然的收回二指，刚刚是他从案桌上拿起一颗干枣，虚空的弹了一下打在了某妖胸口。

　　“言多必失。”

　　陆拾遗倒是不觉这话有些耳熟，还欲辩解两句，就被莫怀古拉住了：“侯爷叫你闭嘴，别瞎说了。”

　　授过结印的妖，只能忠主，一日不除结印便一日不能重获自由身。

　　陆拾遗虽是气急，也只能忍气吞声。握拳抖了抖身子，竟飘飘然的落下几根金黄羽毛。

　　～

　　三人回到内堂，秀儿将门一合，就听到小知那热锅爆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开口：“掌门师姐，那妖王欠好搪塞，逃了即是送了瘟神，怎么你还允许侯爷要再去擒一回？这不是自找死路吗？侯爷仗势欺人，咱们大不了离了一成宫，任他去找！”

　　周玄清忍不住堵了堵一边的耳朵：“行了行了，师姐能不知道么？这也就是权宜之策。一成宫是咱们的家，哪有眼睁睁看着家被毁的？”

　　秀儿凑近了，手指开始比划：师姐，我看这里头的事离奇的很。先说妖王为何能被你和师傅捉回来？再来一个煞星侯爷，明着上门是来鉴赏，暗里就派两只妖潜入香堂。昨夜妖王乘隙逃了，那也是他们害的。

　　周玄清看的眼花缭乱，忙脱手捂住她的行动：“别比划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若是寻凡人，遇上昨夜那等事情撒腿跑还来不及，可这侯爷不能算寻凡人。他身边两只妖就是被下了结印的，我估摸着，或许他是想借捉妖王收为几用？”

　　早知道，当初就不去无量山凑热闹了。说到底，照旧那张来历不明的传信符箓有问题。

　　周玄清想着想着脑子开始混沌，按了按印堂穴才舒缓了一下急躁情绪：“这里头的事情我也乘隙下山查查，你们好好留守一成宫，人多反而容易节外生枝。当日道门各派亲见我和师傅拿下妖王，若被知晓妖王已经逃脱，吃禁绝还要来责难。”

　　妖王什么性子，会不会真的祸殃凡间？眼下还欠好下定论。

　　“另有，我计划将掌门之位先传给小知。我这一去得两三月吧，若不能回来，你们就把后山的青牛卖了，直接上京城找师父师娘。”

　　这话说的隐隐是要离别难再见，小知和秀儿立刻眸子一涩，红了眼眶。

　　三人打小一块长大，周玄清的性子执拗起来也是说一不二，两人只好暂且接受这样的部署。

　　秀儿偷偷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转身就下去替她收拾肩负。周玄清先将一些斋醮科仪给小知交接一番，才走去屋内换了身束袖中褂的道服，出门在外方便行动。

　　这些事做好，三人才回到了前厅。

　　踏进后，周玄清见椅子脚下落了几根鸡毛，顺势瞟了眼陆拾遗，心道攒着攒着说禁绝能做一把掸子。

　　不知其心思的刘晏殊站了起来：“小掌门既然好了，就出发吧。”

　　周玄清点了颔首，“侯爷说的是，不外日后不必唤我掌门了，我师弟已经是一成宫新任掌门。”

　　刘晏殊闻言默默审察一下，压了压嘴角似笑非笑：“你们道门中人倒是洒脱。”一个掌门之位给的如此随意。

　　～

　　牛头山地处大同镇界内，周玄清一行从山上下来后，就花了一锭银两买了一辆马车而驱。

　　一开始，周玄清是拒绝的，究竟她修道多年，一向承袭清简的作风。奈何金贵的侯爷开了口欠好相驳。可这钱，却是周玄清掏的。

　　美曰其名：疗伤汤药费。

　　若是南山在场，肯定会说：伤哪了？给你张消肿祛瘀的符箓自个用去。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乃是牛头山一成宫的师训。

　　不外，面对侯爷威胁的目光，周玄清压根不敢提出抗议。悄悄拂下手臂竖起的鸡皮疙瘩，扯一丝笑答：“侯爷说的是，这钱合该小道出，诸位都别跟我抢。”

　　陆拾遗和莫怀古佯装没看到，她一脸肉疼取出银两的模样。

　　马儿嘶叫打了个响鼻，甩开了蹄子笃笃开始踏着大路前行。陆拾遗和莫怀古自觉的在前头赶车，倒是周玄清兀自抱臂端坐在车内颇有些不自在。

　　偷偷觑看刘晏殊，或许是因为昨夜忙着捉妖王，一宿没能好好休息，棱角明白的脸上带着疲色，双摺的眼皮微阖，连眸光也散了。

　　周玄清其实也是困意来袭，不外她对着侯爷只能强撑着精神，默念几遍清心咒打发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