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一大清早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睛如同灌了铅一般的睁不开来，昨晚只顾喝得痛快了，却没有想到后遗症如此严重，心中难免有些忏悔。话说这堂堂的节度使府，酒还没有李泽那个小小的庄子来得好，李泽那里的酒劲要更大，但喝了之后却不上头，醉了只需睡上一觉，第二天照样神彩奕奕。
闭着眼睛，两只手慢慢地揉着太阳穴，突然觉得有些差池，猛地睁开眼睛，却是吓了一大跳，在他的床前，公孙长明倒背着手，俯着身子，一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你居然一夜没睡在照看我？”梁晗又是内疚，又是谢谢，“昨天晚上我是不是睡得很不牢固？”
公孙长明哼了一声：“你倒想得美，我还照看你一夜？昨晚你睡得跟一头死猪一般，鼾声隔着几间屋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是被你的鼾声弄得睡不着。只好一大早爬了起来。梁晗，我看你早晚有一日会死在这酒上，喝得如此烂醉，就算被人在睡梦之中摘了脑袋去，你也会浑然不觉。”
梁晗讪笑着坐了起来，赤着脚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皮凉水，这才道：“这不是在节度使府吗？最是宁静不外了，所以难免放纵了一些，跟你在外头跑的时候，你看我啥时候喝醉过，即便再馋，也不外是浅尝即止而已。”
公孙长明退了几步，坐到桌旁，“梁晗，你需要自律啊，看看李泽，小小年纪，无人督促，亦无人欺压，但对自己的要求，却近乎苛刻。”
“那小子就不是人。”梁晗汲上鞋子，不无怨气隧道。“像他那样在世，又有何乐趣？”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公孙长明盯着他，摇头道。“业精于勤而毁于嬉啊，这一次在李泽那里，你被那石壮揍得欲仙欲死，就没有反省过，我纵然不通武艺，但也能看出这些年你真是有些疏弃了的。否则，不至于连屠立春也收拾不了，要知道屠立春的功夫更适合两军阵前作战而不是小我私家争强好胜。”
梁晗有些羞愧，在李泽的庄子上，是他这一辈子遭到攻击最多的时候，不光被一群娃娃兵给生擒活捉丑态百出，最后还被石壮给揍得不要不要的。
“从今天，不，从明天起，我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加练习，有朝一日，定要打翻石壮，一雪前耻。”梁晗郑重隧道。
公孙长明哭笑不得地看着梁晗，“那你是不是还要吃得比猪多啊？”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又要攻击我么？”梁晗有些怒了。“这一次，你便看着吧。大战是制止不了的了，你心疼老友之死，一定是不愿离开这里的，说不定还要亲临前线，我真得好好地练习一下了，万一有什么事，背着你也好跑得快一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盼着些好吗？”公孙长明啐了他一口。
梁晗嘻嘻一笑，从一边的毛巾架子上扯了毛巾下来，在脸上胡乱地擦了几把，随手扔在一边：“兵凶战危的，啥事都有可能发生，再说了，张仲武手下的那些悍兵精卒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强悍如契丹人，这些年来也被他打得喘不外气来最终不得不向他弯腰屈膝。成德的兵倒一ㄇ不错的，不外太少。而且这些年来压根儿就没有打过什么仗了，老的老，小的小，老公孙啊，说句心里话啊，这一次他们三家打张仲武的主意，我是真不看好呢！你这一次说得话也不管用了啊！”
公孙长明叹了一口气：“李安国疑虑的也不是没有原理，天子要派陈邦召带兵过来，也简直是存了就此削夺节度使权力的心思。平常时节，自然是不敢动的，但战乱一起，便可以趁乱动手了，高骈是个忠心的，如果真如天子所愿，击败了张仲武，那天子简直可以开始他的削夺节度使的大计，从这一点上看，咱们的这位天子也不是一个糊涂的，但是下面这些节度使，又有那一个不是鬼精鬼精的呢？自然也是看穿了天子的意图了。这事儿，不是单单从军事之上考虑的。他们想得更多，现在于他们而言，简直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了。真要拖到陈邦召的雄师来了，他们的时机就更少了。”
梁晗点了颔首，有时候某些事情总是很无奈的，明知道这样很冒险，可是还不能不去做，因为不做，可能结果会更严重。
“老公孙，这些年，你可是也帮了张仲武许多，他有如今的威势，你算是着力良多，如今，你忏悔不？”坐到公孙长明的面前，梁晗问道。
公孙长明摇了摇头：“当年张仲武刚去卢龙，立足未稳，契丹那边又出了了不得的人物，眼看着就要把契丹拧成一团了，我帮着张仲武出谋划策，内安民政，练强兵，外对契丹人无所不用其极，狡计百出，近十年时光，总算是将契丹又弄成了如今部族林立，相互仇杀，压根就没有能力向中原侵扰的局面，这有什么可忏悔的，当年要是张仲武输了，如今只怕契丹就会成了大唐的心腹之患了，不知有几多大唐子民会遭殃，会死在与契丹人的蹂躏之下。一码归一码，张仲武如今虽然野心勃勃，意图弄乱天下，但当年，他照旧有功的。”
“现在只怕打起来，人也死不老少啊！”梁晗讥笑隧道：“说来也是可笑，你久有故意不想让外族杀我大唐人，可如今咱们自己人干起来，你却没啥措施了，只怕会死得更多。”
公孙长明默然半晌，摇了摇头，看着梁晗：“你是不是跟李澈说过李泽的事情？”
梁晗一怔，“没有啊，我没有见过李澈啊！”
“那王明仁呢？你跟他友爱似乎不错？前几天我看你醉醺醺就是王明仁把你送回来的，你没有跟他说什么？”
梁晗一呆，想了好一阵子才忆起这事，脸色微变道：“似乎，似乎是说过李泽。”
“你说了些什么？”公孙长明恼火隧道。
“真没说啥，就是说那个小子奸诈似鬼，不是个好人，便连公孙先生也吃了他好大的亏呢！”梁晗辩道。
公孙长明哀声叹气，“李澈或许是知道李泽的事情的，不外两人年龄相差太大，而且李澈又羽翼渐丰，所以也并不将李泽放在眼中。不外你现在这样一说，倒可能引起李澈的兴趣了，能让我公孙长明亏损的，能让你梁晗恼恨的，又岂能是一般人物？难怪李澈要去瞧瞧李泽，这一下子，我算是辜负了小友的托咐了。”
“李澈要去看李泽？”梁晗吃了一惊，“是准备去收拾他这个弟弟吗？”
公孙长明冷笑一声：“谈不上收拾，李澈照旧要名声的，如果李泽真是一个精彩的，他一定会想尽手段将李泽弄到身边来盯着，如果李泽是个愚笨不成气的，那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他这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我。”
“这是什么原理？”
“原理简朴极了。以李澈现在的势力，把李泽弄到身边来，自然就轻而易举地能让李泽一事无成，而他虽然也会竭尽所能地将李泽照顾得无微不至，名声，实利一举兼得，岂不美哉？”公孙长明嗬嗬笑道。
梁晗眨眨眼，公孙长明将无微不至几个字，说得格外高声。
“你跑一趟去李泽哪里吧，告诉他这一件事。”公孙长明道：“让他自己小心吧！”
“我？”梁晗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惊失色。
“不是你另有谁？事儿是你惹出来的，虽然得由你跑腿，难不成让我去？”公孙长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