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没有几多行动能力的大祭司,恢复生力。
“大巫师要有你这么神奇的术法,也就不会死了。”夏彦一边感伤,一边想要挣脱束缚。
“看来,那个老家伙果真选择了死亡。”大祭司说了句颇为奇怪的话,便解了束缚,没再多说什么,险些是拎着夏彦往木杖所指偏向掠去。
时间紧迫,殊不知,圆形广场上,盛宴已然开始。
圆形广场
火光映天,人头攒动,擂鼓鸣锣之声响彻云霄。
黑压压的人群,振臂高挥,宛如海上浮萍。高台之上,以七色描摹成的光轮图腾,猎猎作响,‘大祭司’和乌布巴托各自站在乌木棺椁两侧,看着疯狂的民众,挥手离别他们眼中的神明。
浓烟仍没有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火药的味道。站在前排的大族代表默默垂着头,像是排成一行、任人宰割的可笑傀儡。
掌管焚炉的小厮不停将碎纸钱放入其中,燃尽的玄色纸灰随着气流婉转上升,飘向远空,三只手指粗细的神香被小厮重新换上,香灰落了厚厚一层。
作为神明代言人的大巫师,一向卖力村内巨细事务:驱邪、避凶、解灾、祭祀等,勤勤恳恳的大巫师仙逝,就代表着神明无法听到民之痛苦,而大巫师之选,重品德,而轻其技,乌布巴托显然属于后者。
这个问题自然也是压在大族代表心头的一块巨石,但有仙逝的大巫师保举、又有久不露面的大祭司从旁扶持,老家伙们虽然心生疑虑,但局势所致,只能丢车保帅,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一场看不见兵刀的腥风血雨,即将降临。
心力交瘁的族人显然已经在这几日内,流干了眼泪,他们内心惶惑:大巫师仙逝之日,迎来了稀有的大暴雨,这是来自九天之上的震怒,加之离奇死亡的阿约日木和行为诡秘的大祭司,又给这场盛大的葬礼蒙上了一层阴影。因而,民众期待有那么一小我私家,能将他们带出阴云密布的迷谷。
他们除了机械式的挥手,已经找不到任何宣泄点了。
但是,有人能为他们找到宣泄点。
就在这时,乌布巴托和大祭司双双举起手来,示意台下停止擂鼓鸣锣。
瞬间平静下来的广场让人感应畏惧,乌布巴托已经描画上了大巫师生前的彩绘图腾,灯火闪耀之下,七色光轮夭矫跳跃在他脸上,本应神圣无比的妆容,却由于那张阴柔尖锐的脸,始终让族人感受不到暖意,或者说是平静、安宁。
他看着高台之下如朽木浮萍般挥手的民众,面上闪过一丝冷厉之色,牙关像是无比兴奋的上下打颤,只要在忍耐一会儿,就一会儿……他随即向台下待命的护卫抛去一个眼神,两名护卫心领神会,将由铁链锁住、麻袋套着头的人推搡了上来。
从身形上,台下的民众很难分辨出是谁,虽然,他们也不明白在这个神圣离别仪式上,推来这么一小我私家,有什么用意。
乌布巴托故意把这小我私家挪到高台上最显眼的位置,任由台下民众窃窃私议的议论,他已经开始享受这个历程,甜腻、残暴、兴奋得打颤,他背过身去,猛吸了一口带着火药味儿的空气,面目狰狞。
远山如黛,暗月高悬,他栖身于此十数载,等的,就是这个可以让他终身铭记的夜晚。
残暴的兴奋感险些让他站立不稳,正当他陶醉在快要抵达热潮前的突然,他看到了大祭司闪着古铜色寒芒的面罩,登时收敛了一些,这才又把身子转了回来。
台底下的族人似乎在焦急期待着乌布巴托揭晓答案,这种万众期待的感受简直让他欲罢不能,他喜欢看到那一张张惶惑不堪的脸,特别是情绪酝酿发酵其间跳跃于这群蝼蚁脸上的那种神色,比甘美的甜酒越发醉人。
美酒入喉,再辅以鲜血佐之,锦上添花,乌布巴托冷笑两声,两侧护卫登时被他从牙缝里挤出的冷笑声吓了一跳,眼神始终停留在这个散发着诡异味道的人身上,不敢斜视透着些许疯狂的署理大巫师。
“诸位,我想向各人请教一个问题,”乌布巴托把玩着手里的骨器,来回踱步,言语中,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颠簸,他踱步至蒙着头的人身旁,接着说道:“作为大巫师的关门门生,你们觉得,我有没有义务替他老人家报仇呢?”
台下登时一片哗然,如同炸开了锅,这简朴的一句话,恰恰体现着,大巫师本人并非正常死亡,而是有人蓄意谋害!站在前排的大族代表,窃窃私议、或频频颔首,或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全然没了先前丧气锤头的模样。而那些个脾气急躁的村民,早已义愤填膺,恨不能徒手撕了害死大巫师的罪魁。
谩骂声、恐吓声、痛哭声(总得有人保留着眼泪)此起彼伏。
一语激起千层浪,他的目的到达了。
他略微抬手,众人会意,声浪迅速收拢、变小。
刷!
乌布巴托翻手将身旁人的头罩揭开。
台下如震雷般响起一阵惊呼!
“吉木……”
“难道是他害死了大巫师?”
“不行能啊,那天他不是送恩人进城了吗?”
人群开始涌动、沸腾,焰火随着声浪摇曳,林隙间的老蝉开始蜕皮,发出呱噪难听逆耳的鸣叫,山雾沉沉,凉气逼人,但让所有人内心发寒的,并不是天气,而是那个如傀儡般跪在高台之上的,吉木尔甲。
“诸位,”乌布巴托拔高嗓音,声带如破鼓般发出些许反面谐的震颤,“诸位,我知道你们很震惊,但,请平静,听我慢慢道来。”
台下民众登时噤若寒蝉。
乌布巴托拂开宽大的衣袖,从里面拿出一物,冷声道:“诸位可知道,这是什么物件?”
只见前排站立的某个大族代表往前迈出一步,厉声应和道:“此物乃风回堂炼制的独门秘药,功效神奇,与古时神医华佗缔造的麻沸散,有异曲同工之妙,存世数量极为稀少。”
“好眼力,”乌布巴托拧开木塞,将褐色小瓶移至鼻息处,似乎陶醉在药香之中,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此物功效简直和麻沸散有些相似,但是,你们可知道,此物如果服用过量,会如何?”
站出来的大族代表眉头紧锁、左右思付,腮帮子被紧咬牙关的行动挤得像是鼓了个大包,少时,他便想到了要害之处,“如果服用过量,会致人经脉停滞、甚至逆行倒流!你的意思是,吉木尔甲他在大巫师晕厥之时,将此药大量灌入大巫师口中?”
四下一片哗然!
乌布巴托重重拍了拍手,像是在赞赏,又像是在挖苦,随即突然暴喝一声,沉声怒斥道:“你认为那位大人推断如何呢?吉木尔甲!”
咔……咔……!
吉木尔甲机械式的抬起头,颈椎发出骇人的骨折声,嘴角溢出的白沫滴落到木板上,腾起阵阵白烟,如朽木般灰白色的眼瞳,透过跳跃的焰火,朝着高台之下的人,冷眼下瞰!
几如妖魔!
有几个靠近前排看热闹的小孩被他那可怖的眼神恐吓,登时肝胆俱裂,不行停止的掩面哭泣,随后又被其怙恃领走,训斥慰藉一番,才停止了哭泣。
人群中窃窃私议,在如此诡异的眼神下,为其辩护的人少之又少,更有人指着吉木尔甲,大叫妖孽。
族人内心很欣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完全没有异议,因为大巫师在他们心里,就是接近神的男人,他们如何允许大巫师在正面战斗中,负伤而死。大巫师只能死在奸佞之人的算计之中,如此,才不辱没大巫师之名!
“诸位之中一定另有人不平气,简直,以这小我私家的身份,想要见到大巫师,可不是那么简朴的,所以你们一定会想,他,是如何将药,灌入大巫师口中?”乌布巴托说话越来越快,连声音都开始略微哆嗦,他转身像拎起一只瘦猴般拎起吉木尔甲,把他拴在背上的包裹解开,里面登时掉出一个物件,坠地之声清脆悦耳。
叮铃!
那正是大巫师驱邪时用的镇妖铃!
台下又是一片喝骂之声。
“此人不知在那边觅得邪祭‘三牲’之后,以此为借口,乐成进入大巫师宅邸期待,期待期间,他乘隙将此无毒无味的秘药,灌入大巫师的口中,致其死亡,这个畜生,以为逃过尸检一劫,便可高枕无忧,但人心鬼蜮,他贪图大巫师之神物,镇妖铃,由此留下口实,最终,被我和大祭司擒获。”
呼喝震怒声中,乌布巴托一脚将吉木尔甲踹翻在地,可诡异的是,他的身子开始剧烈哆嗦,嘴角溢出的泡沫越来越多,身上散发的味道,似乎也是因为这一脚,而变得越发腥臭难闻。
腥臭如瘟疫般蔓延,台下站立的族人捂住口鼻之间,登时大惊失色,因为,吉木尔甲乘隙攀上了护栏,其中一只脚已经挂在栏杆一侧,他想逃!
可他身下,是十数米高的神台!
没来的及将其阻止的乌布巴托,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那是为即将掀起的血乱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