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河流
如蝼蚁般的村民尽数匍匐跪倒在地,向着西面的山峰拜了又拜,恐惧像是滋生于心底的黑暗,借着月色悄然爬上了他们枯黄的面颊。
在古时,人们无法解释闪电、陨石、山洪、地震这些自然现象,以为是来自九天之上,神明的怒吼,如果某个地域如果泛起了类似的自然灾害,黎民便会乞求当地德高望重的大巫祝,进行古老的上祈神明的仪式。
时至今日,在这个颇为古老守旧的乡村,亦被一阵强烈的震感所惊醒,当那些快要被遗忘的神罚再次归来,随着年月流逝的信仰,亦会归来。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躺在田埂之上、刚刚醒来不久的老头,却丝毫掉臂及众人即将拾起的信仰,险些是咆哮着让他们继续填土、截流。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知老头接着说了一句:“你们拜有个屁用,最后还不是要我来上达天听,都给我接着干……”话还残留在老头的喉咙里,却被鼻孔处涌出的带有泥沙的水给咽了回去。
朴实的村民们或仰头挠腮,或频频颔首,深觉此话有理,又扛着锄头、挑着箩筐奔赴前线。
汹涌的水流被一道道浅坎拖慢了速度,正当老头坐回田埂,准备斜躺着喘口气的同时,满是脚印的低洼小径上,传来了光脚飞驰的响动。
“村长!闸门关不上!”周善上气不接下气的接着说道,“不知道什么工具卡在上面,只能合到一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找几小我私家带上家伙,抄近路,快去!”
周善听说要抄近路,面色一变,旋即又看了看村长笃定的脸,只能硬着头皮领命,找了几个壮汉,离开了。
这条所谓的近路,其实是村子数百年以前的旧址,听说是由于一场诡异的山火,一夜间将整个村子焚烧殆尽,存活下来的人数仅十之二三。未亡之人由着村长的领导,迁于离水道较近的地方,安身立命,又数百年,才形成了今日的规模。
旧址焦黑的残垣断壁像是烙印在每个村民心头的伤疤,可伤疤总归也有好转的一天,当人们怀着无比极重的心情重新踏上昔年繁荣的土地上时,新一轮的梦魇——闹鬼,将这块伤疤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偶有外乡人借道其间,白昼还好,如果是夜晚,便感受有无数道酷寒的目光,于荒烟蔓草、断壁残垣中,注视着自己!当他们驻足回望之时——
呲呲!
周善同样有这种感受,后背凉凉的,又没有风,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夹着衣物缩了缩,快速的领着几个壮汉行进在废墟之中。
数百年前厚厚的灰烬如今仍滋润着这里的荒草,触目惊心的玄色遗迹伏在草丛中窥视。脚下是前人走过的路,倾颓的衡宇撒下无数的瓦砾石硕,横亘其间,走起来格外的磕脚。
走到一半,周善忽的停住了。
他并不是看到前方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工具,而是身后的脚步声,有些奇怪。
因为瓦砾经长年累月的雨水侵蚀,早已羸弱不堪,只要有重物压在上面,必会发出断裂的声音,而他只顾着赶路,似乎,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踩碎瓦砾的声音!
身后的脚步声是那种零碎、虚浮的声音,有点像是清风拂过草丛发出的消息。
那像是壮汉的脚步声吗?
“老李?”
只有空寂的山壁予以回应。
周善咽了咽口水,喉结艰难的向下转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正当他准备大着胆子再喊一声的时候,有个声音,蓦地从他的前方传来!
“周善,平时都说你是飞毛腿,要害时刻咋成了软脚虾?”
前方荒草掩映的地方,赫然是老李!奇了怪了,周善不行置信的揉了揉眼,那牛高马大的身影,确实是老李,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前面去的呢?
草丛里登时响起了哄堂大笑,可这笑声中,掺杂了某个反面谐的声音!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耳背,于是又竖起耳朵,屏息凝神。
糙汉粗犷的大笑声中,隐约藏着一个女人尖锐的笑声!
周善汗毛倒竖!他想高声召唤,提醒同伴,可喉咙像是卡了鱼翅,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怪声,强烈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突然,前方草丛里的笑声顿止,可女人尖锐的笑声犹在耳侧,如砭骨的寒风,引得他后颈一阵冰凉。
他颤巍巍伸出左脚,目光落在了横在路边的石柱下,长脚蜘蛛踩着高跷似得从龟裂的石柱下方爬出,大网上如琴弦般发抖,上面缠着今晚的收获,可那工具差池劲,不仅不像虫子,更不像任何飞蛾,也不挣扎,也不反抗,倒像是一块肉,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这时候,周善把任务什么的已然抛到了一边,也开始不管掉臂那尖锐凄惨的笑声,他的注意力只有一点,就是那蜘蛛网上的工具。周善静静的跨出右腿,却突然被什么工具从后面拉了脚一把,整小我私家像个重磅炸弹似的朝前方倒去,尖锐的笑声险些是贴着耳朵传来!
如果忏悔有用的话,周善绝不会起什么好奇之心,也不会听从村长的话,更不会盯着那蜘蛛网上的工具看那么久,以至于厥后那可怕的画面如影随形的跟了他一辈子。
那是一节剪断的脐带,切口如犬牙般乱七八糟,白色的筋皮连着红色的血肉,紧接着,他看到蜘蛛顺着蛛丝爬进了草丛,干瘪的肚腹不停的收缩,螯肢像一把开合的闸刀,来来回回的支解某个物件,静谧的夜色里响彻着如同拉动锯链的声调,连同女人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他定睛一看,终于明白了蜘蛛网上为何会有那么一节脐带。
周善惊惧的闭上了双眼,冰凉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脚踝,那阵尖锐的笑声转化为悲戚沙哑的呜咽,“你,看过我的孩子吗?”
那是一个孕体明显的妇人,周善的喉咙依旧发不作声音,极端的恐惧压迫着血液挤入颅脑,灼热的脑子濒临崩坏的境地。
突然,一阵阵凉意从他的脸上倾泻而下,身子感受被什么物件抬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他的周围响起。
“这个周善真是胆小如鼠,看到跟柱子居然被吓晕了,瞎延长功夫,这旧址能有什么?真是的。”老李诉苦道。
能有什么呢?
周善脸上的水滴顺着腮帮往下流,他分不清适才所见所闻是不是个梦,那只眯着的眼睛缝里,朝身后的石柱看去,哪里有什么婴孩尸体,除了那只长脚蜘蛛,殷勤忙碌的切割着什么。
凄清的月光洒满大地,荒草飞速的退却,再绕过前方被村里人称为‘龙衔尾’山包,便到了堤坝。
就在这时,骸骨相互敲击发出的空洞声越来越近,前方是个缓坡,水势从这里变得越发汹涌,正当他们把视线转向依稀可见的水流时,‘龙衔尾’的山包里,发出了岩石摩擦的响动!
老李眼神比力好,他看着山包的岩壁,豁然中开!
紧接着,微弱的火光中隐隐映出了一小我私家的模样,正是逃出升天的涂刚!
五人中只有老贾年龄最长,可他体现,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山包上会有这么一道暗门,更别提从中走出来的人是谁,既然村长想要封锁消息,那照旧逮到这小我私家为好。
没有什么比重回自然越发令人兴奋,涂刚紧握着石楔子,这是夏彦给他的时机,但同时,他也身负着责任。这会儿,奇异的水流声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于微弱的火光中,他看到了四个壮汉抬着一个瘦小的人。
“他们应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吧?”涂刚要把话带给村长,所以找到带路的人,才是他现在需要去做的,尽管杨妮可和柳菲儿还不知去向,但光着急也没什么用。他朝着几人挥手致意,等他们有所回应之后,自己则慢慢的顺着蜿蜒的藤蔓,从山包上滑下。
涂刚很快的和他们集结,三言两语中,双方便知了根底,不外涂刚对于洞中的事物描述得很隐晦,又拿村长付托的任务来搪塞,朴实的村民便没再多问,他心里略一思考,决定先随着几人,把村长的燃眉之急给解决了再说。
手中的石楔子流淌着自己的体温,涂刚把头转向山坳,默默的为同伴们祈福,随后便随着这几小我私家,往堤坝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