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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死亡时间

第十章

最佳死亡时间 卜九九 3020 2019-02-21 18:17:34

  如果说卜胥自认为是了解即墨的,那么即墨也虽然有理由了解卜胥了。站在心理学的角度,即墨对卜胥的了解更是深条理的,也就是说更透彻,也更精确。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即墨用一年时间摸清了卜胥心理上的病灶,并为他彻底根除;作为一位友人,她用两年时间了解了他四十多年的生活状况和情感经历。在她的印象中,卜胥不是个会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的人,更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尤其不是一个容易接纳陌生人入侵自己生活的人。但卜胥第一次见骚塞就决定带他回家,这一点让即墨百思不得其解。

  因此,独自一人下楼时,即墨还在心里思忖:

  “我带骚塞回家是因为良心上的不安,可卜胥为什么要带骚塞回家呢?他基础没有理由要这样做。我心里清楚得很,别说是部署一小我私家住宿,就是部署一千小我私家住宿,对卜胥来说也是小事一桩。这就是问题的要害所在。他带骚塞回家也许只是因为他小我私家的原因。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就在即墨困惑不解时,在卜胥这一边答案正在浮出水面。

  “骚塞啊,即墨虽然走了,但我们俩不能急着回家睡觉。”即墨一走,卜胥就对骚塞说,“有位古希腊哲人说过:睡眠和死亡是对孪生兄弟。所以我小我私家认为照旧少睡为妙。要知道,未来我们每小我私家都要睡上长长的一觉。到那时想醒也醒不来了。”

  年轻识浅的骚塞就像听不懂即墨的某些话一样,现在他也没有完全听懂卜胥的话。而有关于睡眠和死亡是一对孪生兄弟的这种说法,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因此觉得十分新奇,便用那双纯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卜胥的脸,似乎想从这张耐人寻味的脸上看出令他名顿开的答案似的。

  卜胥若有所思地审察着这个年轻人。骚塞就端规则正地坐在他劈面,依然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卜胥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认真端详过像骚塞这个年龄的人。他发现这个男孩的嘴唇特别悦目,眼睫毛很长,眼帘下垂时险些遮住了整只眼睛。他的外表清秀俊美,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最令卜胥感应惊讶的是,当他凝视着骚塞的那张像璞玉般平滑的脸时,他的那颗坚硬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一种慈父般的爱在他的心头涌动着。他突然热泪盈眶,简直难以自持。

  这个多年孑然一身、过着孤苦生活的男人,像所有始终过着一种缺失亲情生活的人一样,被这个男孩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青春的灵性,拨动了灵魂深处爱的琴弦。是的,看着骚塞,卜胥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充满柔情的男人,灵魂里积贮着那么多绵长的爱需要去倾洒。

  “我现在才知道生活只有忙碌的事情是不完整的,还需要有爱。”卜胥用温柔的目光盯着骚塞白皙的额头,想道,“十年来,我把整个身心放在事情上,我以为我不再需要爱,不再需要一种柔情浇灌我的生活之田,可是这个男孩的泛起让我明白那种想法是错误的。以前,每次当我经过学校门口,看到那些放学的孩子活蹦乱跳、叽叽喳喳地从我车旁走过,我总要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那些天真烂漫的面孔,一次又一次触动着我的心弦,使我感应莫名的揪心,原来在内心深处,我渴望有个孩子。”

  想到孩子这个看法,卜胥看骚塞的目光变得越发慈祥了。这与其说是这个男孩叫醒了卜胥心灵深处对爱的渴求,毋宁说是恒久的孤苦感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心底积压已久的柔情。这种莫可名状的柔情和他刚恋爱时发生的柔情不分伯仲。只是青年时代的柔情属于自私的恋爱,而中年时代的柔情却是一种缺失的亲情和泛爱杂糅在一起的奇特的情感。

  “骚塞,你说我们品茗照旧喝咖啡?”卜胥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又问这个他特别喜欢的男孩。

  也许是对黄昏的咖啡事件还心有余悸,骚塞脱口而出:

  “品茗。”

  卜胥微微一笑,站起身端来茶具。他开始煮茶。

  “骚塞,你喜欢影戏吗?”卜胥一边把杯托放在骚塞面前,一边问。

  骚塞点颔首。

  “由于子承父业,我以前做的是超市生意。”卜胥微笑着说,“1994年我去美国旅行了半年,在七月份辗转到了好莱坞。在那个依山傍水、景色宜人的地方,我待了一个星期。一个天气晴好、阳灼烁媚的下午,我走进一家影戏院,看了一部名叫《阿甘正传》的影戏,从今后就不行救药地迷上了一种叫影戏的玩意儿。回国后,我决定立马投身影戏业。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二十五年后,我成为国内一家首屈一指的影业公司的老板。”

  骚塞认真听着,不时点颔首。

  “每小我私家的人生都充满了无数种可能性,就看你的选择是什么。”卜胥为骚塞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又说,“在遇到挫折和困难时,你是决定放弃,照旧继续坚持。”

  骚塞抬起脸看了一眼卜胥,又垂下了眼帘。

  “我听即墨说你十六岁就辍学了。为什么这么早就不念书了?能和我说说原因吗?”

  骚塞皱了皱眉,挠了挠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卜胥立刻意识到,这个男孩的人生一定有某种难以言说的隐情。

  “学校教育虽然重要,但它和小我私家成就之间并没有十明白确的关系。”善解人意的卜胥立刻转移了话题,“骚塞啊,你要记着我的一句话,在你的一生中,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然后你要下定决心去做成这件你喜欢的事情。做的时候要意志坚定,无论是老天的节外生枝,照旧旁人的横加干预干与,你都要不为所动。”

  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四十八岁的男人见到这个十九岁的男孩的第一眼就对他一见如故。卜胥被骚塞生机蓬勃的漂亮容貌深深地吸引了。他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而这就是卜胥和骚塞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卜胥脸上显出那种惊喜夹杂着疑惑的神情的主要原因。惊喜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疑惑是因为他难以置信自己被忙碌事情掩埋的那种寂静已久的柔情怎么就被这个眼神纯澈的男孩叫醒了呢!现在,卜胥看着初次晤面的骚塞,模糊看着一个命运亏欠他的孩子。因此他才会情不自禁地和骚塞说了这么多语重心长的话语。

  “你的怙恃是做什么的?”缄默沉静了一会儿,卜胥又问。

  令卜胥感应惊讶的是,骚塞又挠了挠头,依然没有回覆这个问题。

  “这是什么情况?”卜胥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个孩子似乎在回避某些问题。”

  “他们去世了。”骚塞突然用极低的声音说。

  卜胥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慈祥的心情,这是恻隐与同情心理的体现。

  “在这个世界上,你另有其他什么亲人吗?”

  骚塞摇了摇头。

  “你和即墨是什么关系?”卜胥认真想了想,又问。

  “刚认识不久。”骚塞回覆。

  “刚认识不久!”卜胥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刚认识不久,这个从来不开口求人的女人却为这个男孩欠了我这样一份人情,这其中绝对有蹊跷。”他不禁又这样想道。

  “骚塞,你听我说,”卜胥又用很是严肃的口吻说道,“从今往后,你就随着我干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笨孩子,但我更知道你不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正因为你不会,所以你要努力学习。我会亲自教你许多事情,你一定要用心学。另有,以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了。我的妻子多年前就去世了,我也没有孩子,你和我一起生活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伴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骚塞低声说。

  “你会开车吗?”

  骚塞摇摇头。

  “这样,你抓紧时间先去考个车本。车本下来后先给我开一段时间车。一年以后,我们再商议你能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你看这样行吗?”

  骚塞点颔首。

  “你有什么行李寄存在某个地方吗?明天我让我的助理去给你取过来。”

  骚塞摇摇头。

  “难道你什么随身物品也没有吗?”卜胥惊讶地问。

  骚塞又点颔首。

  在卜胥眼里,这个男孩似乎只会颔首和摇头。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孩让这个男人感应兴奋。那种兴奋劲简直溢于言表,因为他觉得命运以别样的方式恩赏给他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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