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允贤心中的这些念头,杭敏几多也能猜出些来,老实说,一开始他也有些困惑。
济儿得人相救,浩劫不死,找地方躲起来没错,可见到王府人马,就当主动现身才是。
若是相互错过,或者不放心王府人马的忠诚,大可自行潜回泰安王府即可。
那一男一女既然救了济儿,没原理阻拦济儿回府,只要济儿带路,他二人随着护送就成。
这孩子虽然还小,可这半年来,天天在外面骑马遛狗,回家的路是认识的。
不外这些天下来,济儿始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的解释,就是已经离了泰安一带。
到底是何缘由,让济儿弃至亲而去,杭敏左思右想,终于想起医书上读过的一个病例,这种病他只听说过没见过,但也只有如此方能说得通。
“小妹,或许济儿出了点毛病。”
“什么毛病?”
杭允贤大为紧张,忍不住站了起来。
“坐,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你先听听,看合不合情理。
有种病叫失魂症,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见自家小妹懵然摇头,杭敏接着介绍:
“所谓失魂症,意指人的头部被剧烈撞击之后,会遗忘所有过往影象,甚而连自己姓甚名谁、怙恃双亲,家住何方,都全然不会记得。”
“二兄,你的意思是济儿得了失魂症,忘了家,忘了我,这才回不来了?
不行能,他一直好好的,怎么会得上这种匪夷所思的病症。”
杭允贤越发激动,任谁听到自己十月妊娠生下来的儿子忘了自己,恐怕都很难接受。
“且听我说,小妹。”
杭敏抚慰了几句,刚刚接着说道:
“济儿失事前没有失魂症,这我能肯定,不外那晚遭人追杀,可就欠好说了。
你想想,他们在山中骤然遇袭,之后一路奔逃,他那匹小马早早就倒毙在路边,然后被护卫们给弄上了高头大马,接着一路逃亡到破庙。
这中间,有没有从马上跌下来伤到头部,又或者被人用钝器击中头部,都未可知啊。”
杭允贤听了,有些失神,徐徐坐下,喃喃说道:
“有原理,二兄你说的有原理。”
“也只有如此,方能说得通,不光济儿不回府,就是那两个义士也是踪影全无。”
杭敏继续耐心分析:
“小妹,你想想看,那二人一时义愤救下济儿,事后觉察两边他们都惹不起,济儿又说不清他自己是谁,家在何方,仓皇之下,最好的选择,恐怕就是带着济儿逃命去也。”
“没错!”
杭允贤一拍桌子:
“这些天我们的人手恐怕也让他们误会了,不知济儿来历,就不愿带着济儿讲明身份,这两位义士也是心思剔透之人。
怪不得那少年义士追出几里地去,也要击杀最后那个黑衣人,想来是不愿让自己的相貌被人知晓。
不外他没想到,咱们照旧有人黑暗看到了他们,哈哈...我这就部署画师去找那个护卫,把他二人的相貌画下来,然后就图索骥地找人。”
“不行,万万不行。”杭敏急遽阻拦。
杭允贤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二兄提醒的是,是我孟浪了。”
拿着画像放肆搜寻,难保不会走露风声线索,从而让对手得知,如此反而置那两个义士和济儿于危险之中了。
济儿还在世,她现下已能确定,哪怕是忘了她,忘了回家之路,哪怕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也不能害了他。
况且如此轰轰烈烈地行动,只会让那两个义士误会,恐怕就逃得更远,更难寻找了。
再者说,她眼下能动用的力量也有限得紧,泰安州算得上是细细梳理了一道。
再往北,济南府一带就做不到如此细致。
这种事儿还不能让当地官府去做,否则极易露馅儿。
至于各地锦衣卫,想要让他们脱手也不容易,说实在话,真正忠心今上的,真没几多。
只宜让可靠心腹记着那一男一女的相貌,再带人黑暗搜寻,只是如此一来,要何年何月方能找到人,就只能仰仗老天了。
兄妹二人一唱一和,把前因结果全部脑补完毕,为周秦川他们的所作所为编排出了极其完美的理由。
“二兄,亏得你脑子清醒,要否则小妹就铸下大错了。”
“母子连心,一时考虑不周,我理会得。”
“希望老天开眼,能让我母子二人今生得见。”杭允贤说着话,眼中怔怔流下泪来。
“吉人自有天相,放心,二哥会帮你的。”
杭敏也只能如此慰藉,又问:
“那接下来,你当如何,究竟本该送济儿回京师的。”
“放心,小妹自有部署,这一回,我恐怕还得在泰安再继续呆下去,而你,二哥,一时半会儿的虽然不用去京师,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清闲了。”
杭皇后沉吟道:
“小妹我未便外出,这找寻济儿的事儿,恐怕就得落到你身上了,二哥。”
“没问题,小妹,只要济儿还在世,二哥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到。”
不几日,杭皇后遣人在异地的慈济院里,找了个体态与济儿相近、罹患疾病的孤儿进府,然后延聘各路名医上门看病。
虽然了,这些名医都是外地的,哪里认得出太子真假。
而泰安当地名医,又有谁比得过自己二兄呢,他都看欠好,其他人就没有请的须要了。
又派人飞报宫中,让今上遣御医至泰安。
小孩子变化快,一别经年,凭着短短切脉问诊的时光,另有一旁打掩护的杭皇后,这些御医也不行能分辨得出来,同样不用担忧。
至此,坐实了太子重病无法返京的消息,催着太子回京选师开蒙的柬议自然无疾而终。
黑暗得知实情的景帝震怒,宫中那尊大佛他动不了,只能拿其他人出气。
一时间锦衣缇骑和东厂番子四出,全力攻击黑衣人背后的外围势力。
......
至于在张秋治水的左佥都御史徐有贞,久久不见心腹小七回转复命。
听了太子病重,滞留泰安的消息后,知道多数出了事儿,但具体情况却无从得知,十分忐忑,生怕小七被抓,将他连带出来。
只是今后再无什么消息,这才稍稍放了些心,将精力全部投入到治河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