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老,实在是...实在是他们出的价太低了,简直是亵渎您这传家宝。”
李漆脸色胀红,气仍未消。
“哦,这寺库到底出了个什么价?”
周秦川好奇了,他总觉得心再黑也总有个底限,不外看李漆这气哼哼的模样,也不知这底限有没有被突破。
李漆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晃了晃。
“五两银子?”
这个价同周秦川的心里价位相比,最少低了三两,他觉得自己这根爬山杖,怎么也能当八到十两。
不外虽然低了些,但底限仍在,不至于让李漆气到失态罢。
“五两银子?”李漆冷笑一声:
“五百文,他们只愿出五百文,就只比咱们在关阳当的狼皮多出一百文,你说气不气人?”
五百文!
周秦川目瞪口呆,这是眼瞎呢,照旧眼瞎呢,照旧眼瞎呢?
要否则就是基础不想要,故意恶心人的?
或者是恶意压价?
此时他的脑海里骤然泛起了大宅门中的那个场景,白景琦那件上好的皮袄,硬是被寺库说成“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
黑,真特么黑啊。
周秦川接过手杖,按下按钮后,将其缩成一根短棍。
“李子,你没向他们展示过这个吧?”
这爬山杖能伸能屈的功效不说绝后,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空前,寺库若是见识过还刻意将价压得如此之低,那这心思就有点可怕了。
李漆摇头,他又不傻,对方出价如此之低,怎么可能还把容易引起觊觎之心的地方展示出来。
“那就好,走!”
周秦川略略放心,将缩短后的手杖揣进怀里,杵着叉在右腋下的粗大手杖,一瘸一拐地顺着街角尽力疾行,李漆紧紧跟在他身后。
为了顺利当掉爬山杖,又不留后患,周秦川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特意托付吴大,想措施找了张驴车,以便自己出行。
又带着小济和巨细不等的五个乞丐,另有特意告了一天假的李漆,专程来到了十数里外的毛阳镇寺库。
在这里,他们是生人,岂论买卖成与不成,只要不被人缀上,就不怕被查出底细。
虽然了,远赴毛阳还需恪守道上规则,不能在人家土地上干活。
为了不与毛阳同道撞上,他们昨晚从关阳出发,到了毛阳后先是留在镇外,直至清晨刚刚进镇找寺库。
为的就是避开午后出来干活的毛阳乞丐,以免被他们误会己方越界捞食。
临行前,吴大可是再三交待,尽量不要同毛阳同道发生冲突。
与此同时,寺库掌柜正在教训几个手下的伙计。
有人觉得适才那少年拿来当的手杖,做工精细,材质坚韧结实,此前从所未见。
出个三五两银子拿下,看那小子装扮,定是死当,不虞再来赎回。
转手卖出去,也是有赚头的。
只出五百文,岂不是把生意往外推么。
因着伙计中有东家亲眷,掌柜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一二。
当今手杖,一则考究用料,珍稀木材方能显贵。
二来杖上还需雕龙附凤,或是刻上名家诗词。
如此,才有富朱紫家愿意脱手。
那小子拿来当的手杖好则好矣,用料不明不说,整根杖还偏细,如何能在杖上再做文章。
既如此,却是难以高价转手富朱紫家,也只合那些乡野平民所用。
不拼命压价入手,就赚的少了。
守在门外的小济等人,哪里知道寺库掌柜的心思,和有眼无珠的可笑行径。
那是真真看不上他们眼里可做传家宝的爬山杖,也不像周秦川担忧的那样,起了什么坏心思,自然也就不会派人出门跟踪。
几人兀自守在门口,直到周秦川和李漆都已消失不见,刚刚四下散开,寻路离开毛阳镇。
尽管他们都算谨慎得了,但这番举动,照旧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三哥,关阳那边今早有人过来,也不知有何企图,要不要追上去教训一下?”
毛阳镇某处街角,有青年乞丐,正低声向一个身材魁伟的壮年乞丐耳语。
“哦,在哪里见到的?”
阳光下,被呼为三哥的大汉,边挠痒痒边问。
“寺库四周。”
“寺库?那有甚要紧的。”
三哥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身为乞丐,偶而会拾到一些无主之物。
有那胆大妄为之徒,甚至还会入室偷窃。
关阳、毛阳两地是因为有巡检司镇守,乞丐们才不敢妄为。
但在其他地方,乞丐中却不缺鸡鸣狗盗之徒。
总之,岂论这些工具是怎么得来的,要想换成银钱,自然得找寺库。
若不想事后惹上麻烦,那么辛苦一下,换个地方典当就是乞丐们的通行做法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他们毛阳群丐也不是没有去过关阳典当物什。
选的时间还不是都在清早,而且当完物件就走,绝不停留,更不能干活,以免坏了规则。
以此而论,这群关阳乞丐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可指摘的。
“再过两日,咱们不是要迫关阳那伙人低头么?会不会是他们听到什么风声,来踩点的,明枪易躲,冷箭难防啊,三哥。”
另一个陪着三哥晒太阳的乞丐说道。
“玩儿暗的?那他吴大另有脸在道上混么?”
三哥浑不在意。
“可是三哥,听说关阳新来的那人着实狠辣,生生断了自己的腿,要不去把他们请回来,探听点消息,摸摸底也好啊。”
报信的乞丐说道。
“请什么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三哥一扳脸,正色道:
“都给我听好了,既然咱们已派人传话,同吴大那厮定下日子,就不要再打其他主意,
狠不狠的,最后都要阵上见真章,把人迫来,底细问得再清楚又能如何?
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儿,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有意思么?
再说了,我请来的那人你们都见过了,身上的伤疤做得了假?
自断一腿?嘿嘿,不外小儿科而已。”
“是是是,三哥说的是,兄弟受教了。”
这两人被训得不住颔首,再不敢胡乱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