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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第八三章 宫神秀王府盗书(一)

摘星踏斗 张重明 3927 2023-07-09 00:38:42

  虽然花月僧人声称自己没事,李夜墨和钟晓照旧坚持让他休养几日,花月僧人执拗不外,笑眯眯允许下来,如此在客栈又停留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李夜墨陪着钟晓,在四周四处寻找钻天鼠蒋钦。

  钟晓不知道自己哪里开罪了这位朋友,以至于他会向自己挥刀,想来其中是有误会,纵然到了今日这种局面,钟晓照旧愿意和他劈面讲清。

  然而,当一小我私家想藏起来的时候,是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的,尤其这小我私家所修习的武功是缩骨功时。

  到了第三天,花月僧人都开始敦促二人上路,没奈何,钟晓交给客栈掌柜一封书信,告诉他,如果有一个脾气很差的矮小男子来,就将这封信给他。

  钟晓在信里写道:

  钟丫头仍然把蒋前辈当做朋友,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蒋前辈有需要资助的地方,照旧可以来找钟丫头。

  此外,虎丘众贼人和剑仙比斗时,钟丫头才知道,蒋前辈的心上人阿依姐姐已经死了,是被虎丘众贼人合资害死,其中奕难平更是罪魁罪魁,这一切,只因为阿依姐姐不愿意说出虫人的弱点。

  阿依姐姐的尸身被奕难平泡在坛子里,制作成了人傀粉的解药。

  二人配合的朋友——虫人加哈努,死于剑仙之手,但更该是死在虎丘众人的算计之下,酿成了一地虫尸,这件事蒋前辈应该比钟丫头更清楚。

  奕难平放毒围山后,钟丫头上山寻找,没见到蒋前辈,以为蒋前辈也一起死了,在青城山上挑了个见风见水的地方,为三人合修了一座墓。

  虎丘众人应该都死了,最后一个奕难平更是死在蒋前辈手里,对于阿依姐姐和加哈努,也算是大仇得报。

  钟丫头劝蒋前辈不要活在恼恨里,蒋前辈在世上另有钟丫头这个朋友,如果有时间了,一定要回青城山看看,那里另有两个会想念他的故人。

  钟晓将自己所知所想通通写下,足足写了四页纸,信里有慰藉,有想念,唯独没有应该存在的怨恨。

  信件已经留下,能否看到,就要看蒋钦的缘法了。

  和花月僧人在一起久了,李夜墨和钟晓也染上了诸事不强求的恶习。

  转眼,三人到了阳巅峰下。

  看着高耸入云的阳巅峰,钟晓有些模糊,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就像西方极乐,灵霄宝殿一样,属于故事中的存在,突然踏足到这里,有一种跌入梦境里的不真实感。

  李夜墨捏了捏钟晓的手道:“别看了,这山上不仅没有四大魔君,连一个邪魔也没有,当年的机关陷阱,不外区区几十年就都腐朽作烂泥了,如今的阳巅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

  钟晓微微颔首,笑道:“没有当年的那些人,这座山也不是故事里的那座山了。”

  席卷整个江湖的狂风骤雨散去,处在风暴眼里的阳巅峰,在晴天里看来,险峻雄奇依旧,却怎么也看不出,和别处的山有什么区别了。

  花月僧人转头看向二人,张开双臂,笑眯眯点评:“这些山山水水不外是空白画卷,非要有风骚人物作为墨色涂抹勾描,否则总是寡淡无味了些,在此间寻找一些当事人的蛛丝马迹,倒是可以看成为数不多的乐趣,只恨……”

  李夜墨重重叹息,插嘴道:“只恨不能与他们相识!”

  花月僧人笑着颔首,山山水水,安能和那些奇妙人物相比,这些人才是造化神奇的体现,山水嘛……天公他老人家也不外是随手施为的吧!

  阳巅峰高且陡峭,和李夜墨师门所在翠屏山类似,只是山路修得好些,蜿蜒曲折的向上。

  青莲寺有法明僧人这样远近闻名的高僧,寺庙香火不停,三人一路上碰上了不少香客。香客们还以为花月僧人也是青莲寺的师父,纷纷向他问好。

  三人和香客们一起来到青莲寺,寺里清幽静谧,鸟雀围绕,偶尔会传来钟鼓声、诵经声,真是好一个佛家的飘渺福地。

  香客虔诚进入中央的雄伟大殿,三人也跟在后面。

  殿内供奉着一丈多高的十方普贤菩萨,金光耀眼,宝相庄严,高坐在莲花台上,眉目间满是慈悲,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膜拜的激动。

  李夜墨和钟晓也随着众香客膜拜菩萨,小心翼翼送上香火,祈求早日找回真正的秘籍,让钟前辈平安归来。

  只是,不知道李夜墨这个假道门门生拜佛会不会灵验,道门祖师会不会因此责怪。

  三人里反倒是花月僧人,这个正统僧人双手合十,身子站得笔直。

  一个小沙弥走过来,唱了声佛号,问道:“这位师兄,既然已经来到寺里,为什么只是站着不拜?”

  花月僧人抬眼看着菩萨像,应道:“我,就是佛!”

  小沙弥似是听到了什么可怖工具,脸色大变,立刻嗔怒道:“咄!空门净地,怎敢胡言乱语?亏你也是个僧人,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

  大殿里的香客都露出惊恐之色,花月僧人却笑眯眯道:“你怎知我是妄语?”

  小沙弥叫他问住了,愣了愣神,手指身后香客,高声道:“你说你是佛,那你也说说,为什么我们拜普贤菩萨而不拜你?”

  花与僧人道:“我也想问,为什么你拜他不拜我?”

  小沙弥气恼道:“从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僧人,从没有人拜过你,我为什么要拜你?”

  花月僧人唱了声佛号,问道:“你是要拜他们照旧要拜佛?你要拜佛何须管他们,你要拜他们又何须对着佛?”

  小沙弥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嘴巴张了又闭,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听闻这里的喧哗声,又来了几个寺里的僧人,小沙弥委屈巴巴,上前起诉,声称寺里来了个不礼佛的假僧人。

  “勿怪勿怪,这僧人是疯的……”

  李夜墨和钟晓捂着脸乱说八道,这时,是十分想和花月僧人撇开关系。

  就别说沾花月僧人与法明僧人旧相识的光了,他们两个自己来,最多是找不到法明僧人,带着花月僧人,保不齐要被一众僧人丢出去。

  那几个僧人上前,向花月僧人施了一礼,问道:“这位师兄来到我们青莲寺如果不为拜佛,不知道又是所为何事?”

  花月僧人道:“我是宝露寺的僧人,法号觉远,从前曾和贵宝刹的法明僧人有过一偈之缘,今日要来造访他。”

  “花月僧人!?”

  几个僧人险些是脱口而出,究竟空门莠民本就不多,其中最着名的就是宝露寺的觉远僧人,在江湖上可谓是污名远扬。

  话已出口,众僧人才自觉失言,为首的僧人赧颜道:“法明师兄曾有过交接,如果是觉远大师来,可以直接带去见他。”

  李夜墨问:“法明大师如今就在寺里吗?”

  一众僧人都是面露疑惑,李夜墨赶忙指了指花月僧人,干笑道:“我们是一起的。”

  僧人念了句阿弥陀佛,颔首道:“你们有缘,法明师兄也是最近才游方归来,现如今就在寺里。释尘,你领着觉远师兄和两位施主去见法明师兄吧。”

  最后这句话,是对小沙弥说的。

  小沙弥满脸都明明白白写着不情愿,恶狠狠盯着花月僧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跟上了!”

  小沙弥冷哼一声,自顾自的走在最前面,两个小短腿迈得飞快。

  李夜墨模仿着僧人们双手合十的行动,嘿嘿笑着向几个僧人体现谢谢,旋即,一手拉着钟晓,一手扯着花月僧人的僧袍,快步跟上小沙弥。

  穿过两道院门,来到一间禅房外。

  小沙弥上前叩了叩门,不多时,走出来一个身披褐色袈裟,面容清秀,眼神明亮的僧人。

  小沙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扑进法明僧人的怀里,哆嗦着身子哭泣,“师父,你不要理他们好欠好,这是个坏僧人,他不拜菩萨,还说……还说自己是佛!”

  法明僧人笑道:“所以你恼什么?”

  小沙弥抬起脸,一脸不行思议,“他不敬佛!”

  法明僧人问:“所以佛恼了吗?”

  小沙弥想了想,摇头道:“门生不知道佛有没有恼,是门生恼了。师父,一个僧人,看见佛怎么能不拜?”

  法明僧人笑道:“释尘,你为什么要把佛摆在泥台子上,而不是放在心上?”

  小沙弥慌忙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门生心中有佛,所以才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法明僧人摸了摸他的头,“你心中的佛是什么样子?”

  小沙弥闭着眼努力思索,噗嗤笑道:“即是同大殿中的普贤菩萨一般,慈祥和善,宝相庄严!”

  法明僧人叹息一声,“你能看清佛,你心中便没有佛,唯有等到看不清了,心中才算有了佛。”

  小沙弥目光呆滞,一看就没有听懂,法明僧人笑着敲了他的头两下,“罚你将金刚经再抄上十遍,好好想想什么叫诸相非相。”

  小沙弥苦着脸应下。

  法明僧人转头看向李夜墨三人,笑问:“你们是来寻小僧的?”

  花月僧人唱了句佛号,道:“宝露寺僧人觉远,法明师兄另有印象吗?”

  法明僧人听到面前僧人就是觉远,立刻将三人请进禅房。

  四人在蒲团上坐定,小沙弥释尘侍立在法明僧人身后。

  花月僧人好奇道:“法明师兄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

  法明僧人摇头道:“我嘱托他们如果见到你,就将你直接带来,这嘱托已经连续许多年了,只要我回到寺里,就一定会和他们说一遍。我只是相信,我们总有再相见的一天,宝露寺一别,我可是对你那句偈语念念不忘呀。”

  法明僧人笑着让释尘从箱子里取出两页字。

  其中一页正写着花月僧人那句偈语,“待我参破花和月,定教红莲开满天!”。

  法明僧人指了指这句偈语,笑着道:“我还想问,觉远师弟如今可曾参破花月,师兄我早已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漫天红莲了。”

  小沙弥已是目瞪口呆,这句莫名其妙的偈语,原来就是这个不礼佛的坏僧人作的,好奇怪,师父居然将其奉作珍宝。

  花月僧人叹息道:“其余万般都易,唯独此事最难。”

  法明僧人又拿出第二页纸,双手递到花月僧人手里,“觉远师弟,我从宝露寺回来,又做下一首偈语,一直想请师弟过目,今日终于能够心满意足了。”

  只见纸上写着:

  拜佛何须寻偶像,

  心有法身百丈高。

  无事常往心头坐,

  向我一拜就是佛!

  花月僧人看罢,仰着头哈哈大笑,“恭喜师兄,与我一般堕入旁人口中的魔道了,拜佛成了修佛,好奇怪青莲寺的僧人没有将你赶出去……”

  听到这里,小沙弥释尘已经手足无措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师父成魔了,我要不要超度了他呀?

  法明僧人道:“苦海无边,把经书背在身上的,只是执着在佛的相上,晨钟暮鼓,读一辈子经书,却是把经读给别人听的,自己尚且不能解脱,如何渡人?把经书踩在脚下作为舟楫的,以修我来修佛,才气身在红尘之中,不被红尘骚动。”

  法明僧人转头看向自己的门生,小沙弥释尘赶忙把眼睛挪开,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敢和法明僧人对视。

  邪魔呀,我师父是邪魔!

  法明僧人接着道:“你若问我佛长什么样,我瞧见佛有人相,我相,寿者相,众生相,我瞧见佛没有人相,我相,寿者相,众生相,我糊涂了,我把佛当成了我,把我当成了佛,再不能划分了。”

  花月僧人唱道:“修佛不修我,老死无解脱。修我不修佛,已是堕魔罗。”

  花月僧人同法明僧人相视一笑,在佛法之中,已是心意相通。

  小沙弥释尘板着脸,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蛆附骨,如鲠在喉!

  小沙弥心里已经备下了一百种超度自家师父的措施……

  李夜墨和钟晓,两人似懂非懂,还要装作很感兴趣、认真聆听的样子,那才是真的如坐针毡嘞。

张重明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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