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定蝉哆嗦地抓住吴栖凤的手,神色痴傻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数都只有四根。
“三弟,你的手……不是全身而退吗?”
“是谁?老三,你的拇指哪里去了,是谁伤了你!”吴珂怒不行遏。
“啧啧,那种绝境,不支付价钱可是走不出来的。”
吴栖凤漠然道:“无药可解的栤磷佛骨烟,纵然是我,也只能做到凭借内力将毒都逼到拇指上,然后一刀!将体内的毒与拇指一齐切去,和性命相比,一根手指不算什么。”
吴定蝉和吴珂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赶忙将吴栖凤请到堂里歇息。
侍从给三兄弟端上茶水。
吴定蝉频频把杯子端到嘴边,又频频放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照旧忍不住责问:“老三,你一个少林门生,何须牵扯进九江与火船的纷争?哥哥们还没有不济到需要你来撑腰!”
吴珂嘟囔道:“年老你说什么呢,老三不也是美意!”
“美意倒也不必,吴家还不需要龙跳出水来,进山林打野猪、斗黑熊……”
吴定蝉一脸疼惜地看着吴栖凤,手指指天,“龙是要去卷动风云的,要是在这儿伤了鳞甲,我和老二可就百死莫赎了!”
吴珂蜡黄脸抽了抽,赞同道:“是啊是啊,年老说的也是,老三,你认真不必为我们二人出头,金银堂主纵横江湖数十载,自己难道还站不稳了?要兄弟千里迢迢来救场,哥哥们丢不起这人!”
吴栖凤摇头道:“年老二哥,范老匹夫只是我听说你们近期不顺遂,临时起意的小礼物,我这次来是有件更要紧的事。”
“哦?何事?”吴定蝉和吴珂都定定看着吴栖凤,何事能比年老二哥都重要?
“四弟自一个月前从我那里离开,说要来见两位哥哥,今后音讯全无,两位哥哥,你们可有收到四弟的消息吗?”
“呵,你说老四啊!有的有的。”
吴珂大笑两声,抚掌道:“那臭小子如今长本事了,药王谷大婚他率先夺了一朵金凤花扬长而去,可能是知道九江门也在找金凤花,怕被我们抢了宝物,如今不知道浪荡到哪里去了。”
吴定蝉欣喜道:“老三,你的断指可还在?找到老四,有金凤花说不得能接上断指,解了栤磷佛骨烟的剧毒!断了手指,你的武功少不得要降两成威力。”
吴珂一拍桌子,赞道:“那可不!金凤花可是神物仙品,全看机缘。大门主想寻一朵续命,出动两位门主,数位堂主却不行得,老三你有福气,有咱家老四这朵金凤花,你的手绝无问题!”
吴栖凤对二人的欢喜视若无睹,兀自喃喃道:“药王谷大婚,那就是半月前的消息了……”
“是半月前,准确说来是一十九天前。”
“再近的消息可另有吗?”
吴栖凤追问,二人一齐摇头。
半月已经很近了,天大地大,纵是亲兄弟也没有时刻关注去向的。
吴珂以为老三是担忧找不到老四,拿不到金凤花,笑骂道:“老三你放心养伤,金凤花绝计不会丢了,我这就派人把那小忘八找回来。”
“飞蒲草一眼就认出我了……”
吴珂正要招呼堂内门生进来,突然听吴栖凤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愣住。
“我和四弟长得相似,所以他们把我当成了四弟,飞蒲草一眼就认出我了,他说……”
吴栖凤看着两位哥哥,顿了顿,声音酷寒似凝霜,模仿着李夜墨惊恐的腔调:“秦前辈,铁金刚已经死了!”
啪!
吴定蝉茶杯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瓷片雪白如枯骨。
“老四……他死了?!”
“他没本事,但不应死!飞蒲草知道四弟的死,我会回去找他的。”
吴栖凤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随手丢在案几上,“年老二哥,自从做了堂主,你们这些年对四弟的体贴可是少了。”
说罢,吴栖凤走出大厅,自顾自到后院厢房去,九江门门生人人都认得他,敬重让开去路。
铁金刚吴桐,身妙手长,天生一副习武的好筋骨,请的教师无数,最终却成了轻功妙手,吴家的蛇,吴家……没用的老四!死了?
良久,吴定蝉和吴珂回过神来,定睛看向吴栖凤留下的册子,纸张发黄,似乎碰一下就会碎掉,封面正中五个字把人神魂都勾去,污浊字迹中明白冷静万古不朽的至尊宝座——
摘星玄叶手!
……
两大帮派冲突加剧,各自堂主都倒了,此时再想到九江门去触霉头,真不怕被斩了祭旗?
东风恶要依计去送死,李夜墨千言万语才把他劝住,留在沧浪堂期待时机。李夜墨自己却在当夜悄悄去了九江门,一路小心翼翼,果真看到了那几个番子,只是寻了一夜,未曾发现钟晓的踪迹。
清晨时,李夜墨苦着脸回去,一推门,居然看见杨虎灾正坐在他床上,东风恶也正跨坐在长椅上,凶神恶煞般摆弄着那对络金鹦鹉刀,二人捉住李夜墨,好一番批评。
李夜墨禁绝东风恶以身犯险,自己倒控制不住自己,东风恶一不做二不休,用绳子将李夜墨与自己拴在一起,用饭睡觉也不许离开。
“男女拴红绳,男男结麻绳,”东风恶坏笑道:“麻绳可比红绳拴得牢靠,唯有麻绳才气断了红绳嘞!”
李夜墨对帮派事务本就一窍不通,此时忧心钟晓更无暇顾此,全全甩给了李蓉蓉,堂主聚会会议一次也没去过,众人都险些要忘了子虚堂里另有副堂主一事。
对此,李蓉蓉气得轻轻跺脚,滔天权柄,弃如敝履,着实可恶!
顾飞卿和易奢都撇过脸,悄悄笑了笑,顾飞卿笑的是“飞蒲草,好兄弟,课本气!”,易奢笑的是“破烂草鞋,确是凤凰良配!”。
张威说会来一个医术极高的人?李夜墨等人都不以为意,见过阴司阳判许汤生死随心的手段,他们可不觉得有谁还称得起医术极高。
想来,许老爷子也不是李阔海能呼来喝去的。
三匹大马轮流拉着软轿,几日夜不停歇,不久,医生来了。
李夜墨被年老强拉已往,果真不是许汤,而是判官座下的捧笔灵官——伊籍是也。
未等他们外交,易奢、李蓉蓉就急急将伊籍请到了范堂主的榻旁,望闻问切不提。
此番,范堂主受伤确实够重,吴栖凤伏虎拳刚猛无敌,打在范堂主身上宛如狂风过袭,全身骨骼筋肉吹得乱七八糟,无一处不错位,全凭多年修习内力,大破之下竟蓦地冒出一股生气,缠裹着残缺身躯又活了过来。
“奇了!这也能活?”伊籍看着范亦胖大身躯连连赞叹,“绝境之中,破而重生,以我浅薄的见识,平生也只见过三例而已!”
顾小令郎插嘴道:“灵官,除了范大叔叔,另有旁人也曾受如此重的伤?而且还活了下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范堂主算是最近一人,他受伤是因为有一颗忠心,在世,凭的是俾睨天下的真气!”
说着,伊籍看向杨虎灾、李夜墨,轻笑道:“第二人,他受伤是因为有一颗痴心,在世,凭的是感天动地的义气!”
东风恶嘿嘿笑了两声,很有深意地拍了拍杨虎灾与李夜墨的肩膀,对伊籍的马屁十分受用,“小白脸,那第三人又是因何受伤?又是为何在世?”
“第三人嘛,他受伤是因为有一颗野心,在世,凭的神惊鬼惧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