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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第二一章 鹦鹉刀下说死媒

摘星踏斗 张重明 7407 2019-04-19 20:00:00

  是夜,窗外已经报了三更天。

  李夜墨心里重复品味着唐璧的话,愈是琢磨愈是觉得离奇,究竟是谁会有这样的本事,杀了双虎,盗了秘籍,隐了踪迹,遁于无形?

  李夜墨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想去隔邻找晓儿聊聊,又担忧她已经睡下了,索性自己爬起来,在床上盘腿而坐,闭目运转起体内真气来。

  最近这些日子,李夜墨和晓儿一路东奔西走,练功的事都懈怠了,不外接连着几场比斗,功力不仅没有削弱,反而运转更见熟练,走一个小周天,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古语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秋。”一说,昔人陶醉武学,竹马少年打长拳起始,游走真气,面壁数十载,不知道世间苦乐,直至鹤发渐长,蓦然回首,才发现周遭竟起了沧海桑田之变。

  盖因为面壁枯坐和俗世的人事往来相比,真是简朴,简朴的事能让人愉悦。

  其实远不只武学如此,无论什么,只要能让你肯将心神都投入其中,避开骚动红尘,就获得了幸福的权利,就似乎乌龟都要有个壳,累了、怕了,就缩个头,你看它可笑,却不知道它的自在。

  死难吗?死最简朴,在世才要耗尽心力呢!

  扣扣扣!

  门外传来三下轻轻的敲门声。

  李夜墨从床上一跃而下,惊喜道:“晓儿!是你吗?我正想找你……”

  打开门,凑过来一张猥琐的笑脸,东风恶坏笑道:“不是那女娃娃,是老子!飞蒲草,你失望吗?”

  “秦前辈?三更了还不休息,倒来我这做什么。”

  李夜墨无奈,唐璧是如此,东风恶也是如此,为什么唐家堡里的前辈总是这么……这么独具匠心?

  东风恶撇撇嘴道:“怎么?只许那女娃娃不睡,老子却要做个乖乖上床的好宝宝?飞蒲草,你的心偏到脚跟上了!”

  “前辈不愿睡便不睡,何须挤兑我,”李夜墨笑了笑,向屋内一指,“秦前辈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东风恶打个哈哈,抖抖衣袖作势就往里面走,走了两步,突然转头道:“不妥!”

  “哪里不妥?”

  东风恶一脸惋惜道:“如此良辰,老子和你飞蒲草小兄弟情投意合,只是对着盏灯空谈,十分不妥啊!”

  李夜墨晃了晃茶壶,还剩半壶,道:“前辈如不嫌弃,这另有半壶凉茶,咱们权当酒喝如何?”

  “那怎么行,英雄相会,岂能无酒?”

  东风恶摇头道:“今后若有说书人提起,搅弄风云的秦、李二位英雄,夜宿唐家堡,就冷茶对饮,落魄如同丧家之犬!啧啧,老子不干!”

  李夜墨苦笑道:“可这三更天的,秦前辈,我可到哪去给您找酒去?”

  东风恶眸子一亮,抓着李夜墨的手。

  “贤弟啊贤弟,你说巧不巧?我恰好知道哪里有酒……”

  ……

  东风恶说去取酒,唤了李夜墨一同出来。

  紧随在他身后,李夜墨越走心里就越不平静,取酒不走门路,非要飞檐走壁,踮脚息声?问他,东风恶则答道,直接飞过屋脊才是走了近道,路都是给唐乌龟那样的庸人走的。

  李夜墨追问,那像唐夫人这样不是庸人的仙女,也一定是从屋脊上走了?

  东风恶不说话了。

  翻过了几座衡宇,更刻意避过巡夜的唐门门生,李夜墨忐忑不安道:“秦前辈,你确定咱们是去取酒,不是去偷酒?”

  “偷?可笑!老子与唐乌龟的关系,岂是你们这些外人可以推测的。”

  东风恶白了李夜墨一眼,道:“他的即是老子的,若知道是老子要取,任他多宝物的工具,也要乖乖给老子送来,眉头都不能皱一下,所以我这样只能叫做不告而取,怎么能说是偷?”

  “不告而取不就是偷?而且你们似乎是情敌啊?”李夜墨怀疑道。

  “肤浅!你没听过古有伯牙、子期,奏高山流水,凡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琴音艰涩深邃,然则子期尽知,后子期丧世,伯牙绝弦不复鼓矣……何谓知音?知心而已!”

  东风恶嗤笑道:“唐乌龟和老子也是如此,我们都喜欢上了欢师妹,皆愿为之赴生死而掉臂,我们二人,唯相互最懂相互的心!”

  “虽是情场对手,却也心意互通,惺惺相惜,便如同两块同极的磁铁,心中所求竟完全一致!故而相相互斥,最为相似!所求无恙则分作两处,所求危急便合为一股。此之谓形异神合之交也!”

  李夜墨肃然起敬,原以为二人皆是欲杀对方尔后快,只因为有苏欢在中间和谐,才不至如此,没曾想他们竟是最好的朋友!

  不多久,二人来到一座假山的后面。

  李夜墨探出脑袋张望,远看见两个唐门门生守在酒窖门口,背靠背呆坐在地上,连连打着哈欠。

  “前辈,门口有人值守,我们怎么进去?”

  东风恶把李夜墨的头按下来,“小糊涂虫,难道你还想从门进去吗?”

  李夜墨疑惑道:“不走门,这酒窖也没见修有窗户?”

  东风恶笑道:“是没修窗户,不外却修了条隧道……”

  小心搬开假山旁的一只石鹿,鹿腹下果真藏着一条二尺来宽的隧道,将将够一小我私家钻进去。

  李夜墨一脸惊讶,“秦前辈,这隧道不会是你挖的吧!”

  “嘿嘿,正是老子的手笔!你前辈我的手段多了,你这才见了几分?”

  估算了下距离,要通到酒窖尚有几十步,李夜墨道:“这隧道若真能通到酒窖里面,前辈可真是妙手段。”

  “通,虽然能通!,即是通到一口没底的旧缸里!”

  李夜墨亮了亮大拇指,“前辈,你先钻,照旧我先钻?”

  东风恶摇摇头,轻声道:“不能两小我私家都进去,这里面藏了些机关一类的小花招,一触举事免有些消息,外面的人可就知道了。”

  李夜墨犹豫道:“酒窖里另有机关?不会死吧……”

  “死个鸟儿,老乌龟跟老子开点小玩笑而已!”

  李夜墨眼神飘忽,推诿道:“不死就好,我在此处替前辈望风,前辈就放心去取吧……”

  东风恶拍拍李夜墨的肩膀,道:“望风岂不是委屈小英雄你了,一会老子引开那两个小家伙,你就钻进去。”

  “记得取酒架最高的那坛酒来,那是九江门大门主病睚眦龚庆问诊的酬金。这老工具一辈子装病,吐出的油彩能染红整个九江,如今倒好,真成了吐血不休的痨病鬼!不外,这酒可是真好,正儿八经的二十年花雕!”

  李夜墨不在乎酒的来历,只是不解道:“前辈,你既然能把人引走,我何不直接从门进去,取了酒,马不停蹄,立刻出来,如此岂不是更好?”

  东风恶不怀美意的笑了笑,“小糊涂虫啊小糊涂虫,你要知道,门是老乌龟的,洞是老子的。唐乌龟的摆出来的门,却没有老子藏起来的隧道好走!”

  李夜墨猛然想到开门的场景——透骨钉、梨花针漫天飞翔,弩箭射空一匣又一匣!不由恶寒道:“晚辈……晚辈照旧钻吧!”

  “切记,进去后也要当心,仔细看看脚下有没有机关的痕迹,否则屁股上中把梭子,飞蒲草,老子可不会医治!”

  说罢,不等李夜墨再开口,东风恶已经飞跳几步,迂回着,跳到酒窖的屋顶上,冲下面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那两个唐门门生立刻精神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还没等看清人,先甩了几把铁蒺藜上去,这才问道:“师叔,是你吗?”

  “是啊,是老子!没想到吧?老子又来取酒了!”

  东风恶抖了抖手里的口袋——不知是从哪装了块大石头,裹得鼓囊囊的。

  两个唐门门生呼喝着要捉他。

  东风恶大笑了两声,扭身向堡外的偏向逃去。

  “形异神合之交……我信你个鬼!”

  李夜墨看着脚下的洞,想到酒窖里潜伏的机关陷阱,忍不住腹诽道:“不会被打成筛子吧?”

  李夜墨叼着火折子,十二分小心地钻进隧道,出口果真是一个没底的水缸,被一团烂糟布虚掩着,拨开糟布,上面盖着个旧木缸盖。

  李夜墨暗笑,唐堡主喜畛刳酒窖里堆这些垃圾,门外再加八个守卫怕也无济于事!

  正想推开缸盖,李夜墨猛然听到外面有娑娑的脚步声,赶忙把手缩回来。

  将耳朵贴在缸壁上,外面不时传来酒坛翻动的声音,李夜墨想,这该是有唐门门生取酒来了,宁静起见,正该等他走了再出来……舒服地蜷着身子,躺在糟布上闭目养神。

  “嗤!”

  突然一声弦响,李夜墨吓了一跳,只听缸外那人闷哼一声,紧接着快走几步推开门,似乎要走,转瞬,又听见“噗噗噗”三声响。

  “你姥姥的!”那人该是又结结实实挨了三下,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李夜墨微微顶开缸盖,恰悦目见那人一瘸一拐的出去,右边屁股上插了一根银白梭子,左边大腿种了三颗暗金蒺藜,速度倒不慢,外面守卫还没回来,这人回脚把门踹上,三两步后就没了声音。

  李夜墨悄悄咋舌,唐家堡里拿个酒居然还部署暗器招待,本事不济的门生直接吃上两梭!

  相较翠屏山上的课业,不外提水、打酒、捉铃而已,阮经亭真是慈师了。

  跳出水缸,有前车之鉴在先,李夜墨也不敢轻举妄动,先仔仔细细的四处审察一番。

  酒窖不大,黄泥砖砌墙,冬暖夏凉,贴墙摆着四排酒架,酒架上摆满了酒,地上也堆了不少,那破水缸就摆在一堆酒坛里,劈面,沿着一条十几阶楼梯向上即是收支的门,李夜墨抬头一瞧,头顶的瓦片被人翻动过,依稀透进来几道月光。

  不多时,李夜墨就找到了潜伏在酒架里的机弩,以及门槛里嵌着的能射出弹丸的铜管,现在一个弦已经松了,另一个也已经空了,看来梭子和蒺藜就是从这二者发出的。

  李夜墨有些同情适才取酒的兄弟,只有两个暗器居然尽数都让他碰了!

  更可怜的是按理门槛上的机关朝外,有人在外面拉门,才气正好触动机关,射出铁蒺藜,而这人是从内向外推门,本绝不会伤到他,只是谁料他跑的快,竟全都遇上了。

  几排酒架造型各异,有高有矮,李夜墨略一视察,果真东面最高的酒架上只有一坛酒摆着。不敢延误,李夜墨用布子将酒坛一裹,径直从门出去,快步回客房去了。

  ……

  约有小半个时辰,东风恶笑眯眯的从外面回来,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酒,又把李夜墨上上下下审察了一番,赞赏道:“进了唐门的酒窖还能毫发无伤,飞蒲草,老子果真没看错你!”

  李夜墨苦着脸,“只是运气好,唐堡主的一个门生恰好去取酒,竟把机关都先给触发了,否则的话,我现在可就成刺猬了!”

  “不能不能,我有些经验,最多挨个两三梭,受些小伤而已,射成刺猬要浪费几多梭镖!。”

  东风恶凑近酒坛闻了闻,鼻头一皱,“这他娘怎么一股酸味?”

  “怎么会?这就是前辈所说的放置最高的那坛酒!”李夜墨忙也嗅了嗅,果真透出一股酸味。

  “难道把酒酿成了醋?”

  东风恶捏了捏酒封,泥照旧软的,骂道:“被偷换了,这他娘的照旧新封的!”

  东风恶撕开酒封,瞬间一股刺鼻的酸味充斥了整个房间,这绝不是什么酿坏的酒,这就是隧道的醋,老陈醋!

  李夜墨讪讪笑了两声,“我说前辈,这不会是唐堡主专门留给你的吧?”

  东风恶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好个龟儿子,敢耍老子,老子非砍了他不行!”

  “前辈消消气。”

  “老子肚皮都气大了,消不了气……”

  “你肚子上有伤……”

  “肚子有伤无碍,老子的刀照旧一样的尖锐!”

  李夜墨偷笑,“可你肚子有伤就打不外唐堡主。”

  “打不外他,那就先砍了他的门生!”东风恶狠狠道:“你说,今天是谁去取的酒?一定就是他把老子的酒偷换成了醋。”

  李夜墨讪讪道:“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知道他今天中了一枚梭镖,三颗蒺藜……”

  东风恶一怔,“你说这人是身后中了三朵铁蒺藜?”

  “是啊,梭镖插在后腰,铁蒺藜钉在后腿!”

  “那这人有本事,是倒着进门的了?”

  李夜墨愕然,倒不是想这人如何背着身子走路,而是突然想到:是啊,门上机关未动,这人又是怎么进门的?

  东风恶追问:“他是进门受的铁蒺藜,照旧出门受了铁蒺藜?”

  李夜墨老老实实回覆,“我没见他怎么进去的,我还钻在缸里时,他就在里面了,我没敢出去,直到他碰了机关,吃了一梭镖,之后急着推门出去,结果又挨了三颗铁蒺藜……”

  “出门的时候还能碰上铁蒺藜……他跑得还真够快的。”东风恶冷笑。

  “前辈知道那人是谁了?”

  东风恶道:“酒窖没窗户,门又没打开,我们走了地下,你说他是从那走的?”

  “天上!”

  李夜墨不假思索,

  东风恶掏出两把络金鹦鹉刀拍在桌上,“扒檐揭瓦的小贼,八步赶蝉,盗不走空!倒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李夜墨心中一震,什么?那人竟是轻功天下第三的盗不走空——宫神秀!

  “以后遇到了,老子一定把他吊在树上,狠狠地抽他!”东风恶摩挲着刀柄,似是在对刀说话,让刀把这件事记下。

  二人说话间,某人正抱着一坛好酒,趴在破庙的稻草堆里哼哼唧唧。

  “不就是偷了坛酒吗?姥姥的,一口气吃了四把暗器!还他娘的喂了毒,我的屁股呦,屁股快裂开了!”

  不是伤到性命的毒,却把对痛觉的敏感提升了十倍不止!倒也难怪东风恶坚持要拉上李夜墨,而不是自己进入酒窖。

  “臭李夜墨,晚上不睡觉,还嚷嚷什么?”

  钟晓推门进来,被醋味一冲,忙捏着鼻子,“我还以为你们在喝酒,怎么摆了坛醋在这,真酸!”

  东风恶下巴顶在酒坛上,看着如二月花般青春年华的钟晓,酸楚道:“你来可糟了,你们是对好眷侣,这醋只有我一小我私家喝了。”

  钟晓笑道:“我倒见你比醋还酸呢!”

  “我这心里是陈醋,自然酸些。”东风恶可怜巴巴的说道。

  李夜墨揶揄道:“和前辈的醋比起来,这坛还真真就是新醋了!”

  钟晓捂着嘴吃吃的笑。

  东风恶由着二人笑话自己,张张嘴,似有难言之隐,半晌才开口道:“丫头,老子想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覆好欠好?”

  “你想问什么?”

  东风恶指了指李夜墨道:“你喜欢飞蒲草那一点?”

  钟晓和李夜墨都是一愣,回过神来,相互看了一眼,脸都羞红了。

  钟晓扭捏道:“秦前辈,这叫我怎么说?喜欢即是喜欢了,不喜欢的人,本该喜欢的地方也会不喜欢,喜欢的人,不应喜欢的地方却也喜欢了,情感这事……一落其中,身不由己啊!”

  东风恶敲敲脑袋,叹了口气,“果真弄反先后了,难怪我明明已经和唐璧没两样了,可她喜欢的却照旧唐璧。”

  东风恶愈加苦闷,本以为她喜欢唐璧这样的人,所以努力酿成唐璧的样子,那她也许会像喜欢唐璧那样喜欢我,可原来她是喜欢唐璧,而唐璧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她才喜欢这样……反了,错了。

  李夜墨抚慰道:“前辈无须如此,大丈夫何患无妻!除却情感,难道这世上不是另有许多工具是值得去追寻的吗?”

  “你这糊涂虫懂什么了?”

  东风恶竖起食指,苦笑道:“世间唯这情字最贵,金银珠宝,拜相封王都不外是一抔灰尘,只有这情是红尘堆里仅有的一缕香魂!若活一世却没能遇着个值得动心动情的人,那才真是白活了一遭,就是做皇上也没有味道!”

  “情啊情,就是身家性命也比它不外。”

  说罢,满倒了一碗醋,一饮而尽,似乎坛子里真的是美酒佳酿。

  李夜墨有些动容道:“可怜那红酥手苏欢未曾对你动情,前辈你这一生可不就是一堆灰尘了。”

  东风恶咂咂嘴,笑骂道:“俗,实在是俗!糊涂虫,你瞧这情字里有几颗心,只有一颗啊!这即是说,一人动心便已是情了。”

  “我知道你们要笑我单相思,可这单相思的情和那相互思的情还能写出两个情来?

  别人都以为我不幸福,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可他们哪里知道,自从我一遇见师妹,我的人生就已经不再是一堆灰尘了,它发着光,它已经圆满了!”

  东风恶长叹一声道:“若是……若是师妹也能爱我,可真是几百世才修得的福气!你们瞧唐乌龟现在幸福的像个神仙,哈,那是当了五百道轮回的乌龟换来的!”

  “你们当老子会羡慕他?我会羡慕他?你们如今是交了好运,能够早早相见,不外你们瞧这世上侣伴,终究是一人动情,一人迁就,甚至无人动情,勉强过活的多,互动真情的少,遇到了,可千万要珍惜,下次遇到,不知是几百世以后的事了……”

  “我好想做只乌龟……”

  东风恶恰似有些醉了。

  醉是状态,与酒无关,只要你想醉,喝白水都能烂醉如泥。

  钟晓叹道:“东风恶,你不要叫秦岚,更名叫情种好了!”

  东风恶流着两行老泪,拍手道:“哈,这个好!若能叫师妹对我倾心,叫禽兽也无妨的!”

  “为这情字,当满浮一明白!”东风恶说着又满饮一碗。

  东风恶心情降低,和钟晓、李夜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聊着。

  “李夜墨你是个好运气的家伙,却不是个英雄!”

  “江湖深不行测,飞蒲草可不敢自称英雄。”

  “你在刘家堡耍酒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东风恶笑道:“老子说你不是英雄,不是没有凭据的乱说。”

  李夜墨端起茶水敬东风恶,“那就请前辈见教。”

  “我们第一次见,钟丫头让你来捉老子,你犹豫得很,畏畏缩缩不似个好汉,老子见你们是一对侠侣,有意帮你在美人面前长些面子,就出言激你,让你拿出十分的本事来,这些你可还记得?”

  李夜墨摇头苦笑道:“晚辈只以为您毫无遮拦,至于在故意激晚辈动手什么的,确实未曾想到。”

  东风恶道:“你没想到这里,让老子丢了脸,可我也不怪你,说你不是英雄,只因为最后我抛出那刘家小女人,你为何要接?”

  “我若不接,那小女人岂不是要跌死!”李夜墨错愕道。

  东风恶翻了个白眼,“糊涂虫啊,小瞧谁呢?老子的临江飞渡就赶不上你们翠屏山的七星北斗步?老子只是要测一测你对这钟家小丫头的心意,你若不接,老子自然脱手抓回来,你若当着钟家丫头的面接了,怎么还能算英雄?”

  李夜墨都呆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接了反倒不是英雄了,那刘家人对此可感念得很呢!

  “你已经有了钟家丫头,就该好好护着她,伸手去抱此外女人,你就不怕她伤心惆怅?”

  李夜墨无奈道:“我若知道前辈会脱手,自然不会去抱此外女人,实在是形势逼人。”

  东风恶冷笑道:“那我再问,回去后你可曾主动向钟家丫头解释?”

  李夜墨脸一红,摇了摇头。

  东风恶道:“是了,你连这都忘了,爱一小我私家却连她的心都顾欠好,你算哪门子英雄?”

  “那日我在柳树上蹲了约一个时辰,就陪着这丫头哭鼻子,若不是你最后照旧来了,嘿嘿!今日休想和秦某坐一张桌子,老子瞧不上喜新厌旧的杂碎!”

  钟晓想起那天的委屈,全世界的惆怅事似都落在了她一人头上,镖局散了,家破了,父亲去向宁王请罪,身边只落下李夜墨一人,他的心却还如同蒲草飘摇不定……钟晓不由得眼眶一酸,谢谢地看了眼东风恶。

  “刘家庄里,老子主动去让你们捉,你们问老子为何自投罗网,也无非是见不得有情人受苦,那怕老子这无情人再苦些,你飞蒲草有错,钟丫头却是个好女人。”

  “晓儿,你信我,我绝不负你!”

  李夜墨抓着钟晓的手,给了个坚定的眼神。

  钟晓有些欠美意思,红着脸,扭捏的挣了两下,娇羞的模样倒是越发美丽了。

  “果真照旧个小丫头,男未婚,女未嫁,既然相互倾心,你另有什么好怕羞的,”东风恶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让老子来给你们保个媒?”

  这、这种话怎么讲得出口?

  钟晓鸵鸟似的低着头,一抹嫣红直漫到了耳根,纯贞的童贞呦,再被多看一眼都要着起火来!

  东风恶拿起两把鹦鹉刀,刀柄将将一握,彩色丝线包络的很是悦目,在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透过丝线,能看到里面稀疏的缠着几缕发丝,刀刃又短又宽,弯曲如同鹦鹉嘴,在烛光下发着砭骨的冷光。

  “我保的媒有些差异,飞蒲草你该知道,老子鹦鹉刀下说死媒,一经说定,终生不改,谁敢亏心,一刀了之,至今已杀了三十四个亏心人。”

  “有歪心的都躲远,应了老子的媒,就在月老那定了生同衾,在阎王那定了死同穴,月老牵了红线,你还敢三心二意,牵了新人断旧人,看罢朝霞想黄昏!老子就送你龟儿见阎王,那还余着双人穴,你若走了谁来躺!”

  “不外,你们若是恳切在一起,老子最青睐有情人,还要给你们上一份大礼——”

  东风恶点着自己的鼻子,“老子东风恶之一诺!老子允许替你们出刀三次,解一切危机,纵是死局亦不回避!”

  有诗曰:

  辩证世上有情痴,结定青丝作死媒。

  磐石有性蒲苇庆,谁敢亏心尽杀之!

  李夜墨异常郑重地接过鹦鹉刀,截下一绺乌发,递给东风恶,“前辈说得我似乎无情无义的陈世美,今天也让这刀证一证,也让这天地知道,我的心早就如柳树生根,今生此世,要么生而不移,要么动而成灰!”

  钟晓的脸红的要透出水来,接过另一把,也截下一段青丝来,轻声念了句诗。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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