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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第三章 翠屏山钟晓拜观

摘星踏斗 张重明 4382 2019-02-10 00:51:43

  原本只是三两天的路程,谁知钟晓未曾出过远门,平日只在浮阳城里晃悠,纵然钟难偶尔带她出去,也不会由着她四处乱跑,如今得了自由,无论杂耍的,说书的,卖糖人糕点的,一路上看见些新鲜玩意就非要凑上去好好瞧个明白,李夜墨虽然看惯了这些,却也都随处依着晓儿,二人直走了五日才到翠屏山脚下。

  翠屏山山势极陡,不少大块的石头兀得突出,爬满青苔,各色崎岖的植被远远看来不是长在山上,倒似和山并排而立,一簇簇直扎到山顶上,真的如同一面巨大的翠绿屏风!

  一条凶险很是的石阶不知是哪朝哪代修筑,如同一条灰色细蛇爬在屏风上,一点也不曲绕,看得人心里发怵!

  “臭李夜墨快看!那里有个好怪的人……”

  钟晓正惊异这好陡的山,好险的路,却看见一小我私家左右手各提一只木桶,踏着石阶上山,每一步都要跨过七八个台阶,身若柔兔,步履如飞,更奇的是这人看似是山上下来吊水的,提的却是两只破桶,水一刻不停的从桶底流出,走过的地方全都洒湿,想来从山脚一路上去桶里的水也不剩几滴了。

  李夜墨微微一笑道:“晓儿,你若是说那吊水的怪人,这怪人我却是认识的。”

  钟晓嬉笑道:“原来他是在吊水呀,我还道他是在给这石阶洒水除尘,要是那样啊,这一路可真忙坏了他!”

  李夜墨笑道:“只怕他宁愿给这几千、几万阶石阶洒水除尘,也不愿打桶水呢!”

  “哈,我知道了,这人是个笨人,桶坏了却不舍得换个新的,只一天天自己沿着山路跑来跑去,跑断了两条腿,却接不了一桶水!”

  钟晓说着摊手笑道:“桶里空荡荡,地上湿淋淋,哎呀呀,呜呼哀哉!”

  李夜墨笑道:“这么一个呜呼哀哉的人既然让晓儿见了,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何不叫他停停脚,歇一歇,听晓儿讲讲原理?”

  钟晓拍手道:“好啊好啊!只是不知道这人叫什么,怕是喊不停他。”

  李夜墨指了指山上人道:“倒不用非要知道他叫什么,晓儿,你且瞧他像什么?”

  钟晓见那人飞身上山,每一步都只是两只脚尖一起轻点,起落轻盈潇洒,却又有几分离奇,道:“这人像什么呢?倒不似猿猴攀枝,大鹏展翅,蜻蜓,蝴蝶点水掠风的?”

  想了片刻,捂嘴大笑道:“呀!我知道哪里怪了,这人起落总是双脚一起点地,贴着地飞,活像只地雀!”

  李夜墨笑而不答,山上的人却耳力不错,竟听见了,转头望向两人,欢喜叫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回来了啊!”

  说着提着两只桶又折返下来,这人上山已是极快,下山更是一跃十七八阶,一时水桶上溅下漏,晶莹一片。

  “大师兄好福气,师父就许你下山,一去又是这么久,可气死我们四个,不……我们三个了,哈,这位漂亮女人就是钟晓钟女人了吧?葛某给钟女人行礼!”来人笑着躬身说道。这人轻功极好,提着两桶水上山下山却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

  “嘻嘻,是了!我是晓儿,还请问令郎台甫。”

  晓儿也学着那人的模样躬身行礼。

  李夜墨笑了笑道:“这小贼姓葛,台甫嘛上炳下辉,葛炳辉,在我们师门里排名第三,练功是大大的厉害,师父要他去学鹰击长空,大鹏展翅,他却去学那地雀跳跃的神功,师父,师兄弟也只能佩服佩服。自号天下第一青眼神地雀的即是他了!”

  钟晓听李夜墨打趣师弟,在一旁吃吃的笑。

  葛炳辉苦着脸道:“师兄在旁人面前不要总揭我短,否则师弟未来出去怎么光耀师门!”说完又是一笑道:“不外也不是外人!”

  晓儿登时羞得两颊通红。

  “老三,怎么只有你?老二,老四今天不来吊水的吗?”

  李夜墨瞧钟晓一脸娇羞的模样,怕这雀儿呱呱又要说出什么,忙开口问另外两位师弟。

  “二师哥,四师弟啊……他们也来了,应该就在我后面的。”

  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见树丛里闪出两道身影,一样的身手矫捷,一样提着两只木桶。

  老三赶忙作声招呼,几位师兄弟情感极好,两人一见师兄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女人,都似老三那样提着水桶,洒着水花就飞驰而至,好不欢喜!

  翠屏山上五名门生一时间四个都在山脚下聚齐了!

  大师兄李夜墨自不必说,入门最早。

  老二肖百川年纪最大,原是山下的樵夫,有一日见阮经亭轻身飘过,形如仙人,一时兴起就拜在门下,山下却是有妻子子女,常要下山照顾生计,因而虽已四十几岁,功夫却不及老三,更莫说李夜墨了。

  老三葛炳辉与老四杜雨,倒是和李夜墨年纪相仿,葛炳辉性格跳脱,自号天下第一青眼神鹰,功夫使得却如同地雀,怎么也改不回来,师兄弟间就常以雀儿唤他。老四杜雨是师兄弟里最为稳重的一个,只是入门太晚,武艺平平。

  李夜墨另有一位五师弟,五师弟与玄门有缘,不学武艺只学道法,年只十岁,却是这翠屏山假道观里唯一一个持戒的真修士。

  听说李夜墨和钟晓要上山,三位师兄弟也不吊水了,一定要把两人送到观里,一路上七嘴八舌的为晓儿介绍山上的事物。

  钟晓原还道李夜墨嘴碎,没有妙手风范,今一见,原来翠屏山上几位师兄弟人人如此,只觉可笑,却也没有隔膜了。

  六只水桶摆在地上,两两一对,晓儿细看后不由悄悄咋舌。

  六只桶桶底都打了一个圆洞,洞的巨细尚不相同,老四的两只最小,只有筷子尖巨细,老二有小指粗细,老三的则足可以塞进一小颗葡萄,用来提水怕是到半山腰水就一滴不剩了!

  杜雨师弟向她解释道,翠屏山上练功除了内功修习以外,便只有提水,捉铃,打酒三样。

  吊水必须日日为之,几人要一起用各自漏水的桶打满观里一只硕大的水缸。

  捉铃就要看师父的心情了,哪日酒欠好喝又或太好喝了,几个师兄弟便倒了大霉,一夜都别想睡了。

  打酒的话,若是平日为师父买酒倒也简朴,只要到山下三十里外的桃花酒庄去,别处的酒师父是万万不喝的,若是偷懒了,晚上免不了又要捉铃。

  但要是想出师、下山闯荡,照旧买酒。和师父一起出观,师父会先到离后山十几里的癞头那去买只烧鸡,之后去桃花酒庄碰面。想要下山就一定要比师父先到,打一葫芦酒,摆上酒盏立在一旁。师父来了说一声“师父请”,师父摆手让你坐下,一起吃完这只鸡,喝一杯送行酒,今后就可以随意下山了。

  说着简朴,其实极难,轻功天下第一的阮经亭可名不虚传,也正因如此,直到今日,众师兄弟里也只有大师兄一人可以江湖行走。

  杜雨师弟解释着,其余两位也杂七杂八,一通夸大,倒也只能听个或许。

  李夜墨四个师兄弟常年提水上山,早就习惯了,一路上嬉闹个不停,只有钟晓轻功差四人远矣,两腿不住打颤。

  幸亏这些假羽士的道观没修在山顶上,爬到山腰又往上走了一大截,山路徐徐平缓,泛起一大片坡地,郁郁的密林里模糊能看到道观颇为老旧的红墙。

  李夜墨解释道:翠屏山山势从山脚一直到这都极陡峭,偏生这里有一块如此大的空地,这空地再走过,山便刀劈斧凿一般直直向上,再难攀爬了。

  不知几多年前,山下的信人集资在此落了座道观。不外日子久了,上下又太不方便,这道观就疏弃了。

  人迹罕至的破道观,却成了师父养性的好去处,在此落脚扎根。

  肖百川,葛炳辉,杜雨把钟晓,李夜墨送到观门外便下山吊水去了。

  钟晓抬头一看,果真是座好小的道观!

  没有挂匾,在门上一尺处用漆涂黑,又用笔勾金写着“三仙观”,已往太久,斑驳的已经有些难认,入门就看见几个破烂蒲团,右手边有个小的侧门,应该是通向后院吧。

  三尊眉目慈和的泥像并立在供台上,这道观名叫三仙观,想来供奉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这三位了,大厅里简陋又有几分庄严灵气,香炉里的香才烧一半。

  钟晓心想:这三位大仙真是好福气,这么高险的山路,怕是多久也不来个香客,幸亏底下的徒子徒孙孝顺,每日有香火受。

  钟晓四下看了一圈,没瞧见一人。

  “臭小子,多久没回来了,我来瞧瞧你功夫可曾落下!”

  突然,从右手侧门的帘子里闪出一道灰色身影,身形极快,伸手就抓向李夜墨的背心。

  李夜墨倒似背后生眼,一个侧身,探出右手反抓向那人的手腕,正是擒拿的手段,那人早有预料,身子一低,要抓李夜墨的腰带。

  李夜墨“啊”地惊叫一声,向后连退两步。

  他退了两步那人就欺身到了跟前,你来我往斗了几十招,李夜墨被直逼到了墙角,给那人一只手扣住右肩,一拉一按,两手捉住李夜墨后背衣料,哈哈大笑着把李夜墨提到空里。

  好好一个飞蒲草,却是插翅也难逃!

  这几十招其实极快,钟晓正想上前资助,只一愣神的功夫,李夜墨就已让那人提在手里,转动不得了。

  钟晓仔细审察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道袍,整小我私家极为枯瘦,下颚蓄着几缕髯毛,腰后绑着个油亮的葫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此时弯曲两足,伸直双手将李夜墨拎在空中,倒恰似一只瘦鹰提着个高峻的黑鹭。

  李夜墨被制服也不恼,苦着脸道:“师父呀师父……晓儿还在这里呢,今天就不要玩了吧!”

  那道人嘿嘿一笑道:“哪里在玩?你个混小子总是出去厮混,师父考较你的功夫丢什么人!”

  说着,道人将李夜墨两只手并在一处,左手一抓,竟能腾出右手来去摸李夜墨小腿的缚带,疼的李夜墨哇哇直叫。

  道人震怒道:“混小子竟然偷偷把沙袋解了,身为大师兄你不勤奋练功,底下的师弟怎么看你,走闯在江湖上,天下的英雄怎么看我!混小子我让你解,我让你解……”

  说着,道人把手往高里一提,猛然向地上一掼,将李夜墨重重摔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钟晓见李夜墨师父脾气离奇,不敢说话,嗫嚅道:“前辈就是一道鹤阮经亭、阮前辈吗?”

  阮经亭似乎这才看到观里多了个女人,抬头盯着三仙,停住笑道:“你即是钟晓钟女人了吧,女人的名字贫道倒是常听这小畜生提起。”

  说罢,阮经亭看了李夜墨一眼。李夜墨还没站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冲师父傻笑,阮经亭气不外,又在李夜墨大腿上轻踢了一脚,怒道:“小忘八功夫没上进,脑袋也摔坏了嘛!”

  李夜墨贱笑道:“没有没有,我想看看师父第一次见晓儿会说什么。”

  阮经亭问道:“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

  李夜墨竖起两个大拇指,在身前画了个两个大大的圈,笑道:“虽然是要说你满意,满意,很满意,然后夸晓儿是天下顶漂亮的美人!”

  钟晓的脸噗的变得通红,暗骂道:“呸,不正经!”

  阮经亭的瘦脸也如同火烧,原来一道鹤向来不善与女子搭话,平时有些女香客也都由徒弟们去接见。此时被李夜墨挤兑,一下子也是羞得老脸通红。

  唯独钟晓不知,还道阮经亭看李夜墨说话没大没小给气红了脸。

  阮经亭憋了半天,又在李夜墨腿上踢了一脚,道:“出去玩了这么久,欠好好练功,嘴倒是厉害了许多!”

  钟晓怎么也想不通,李夜墨适才那几句话哪里厉害了许多。

  李夜墨委屈道:“师父,我只出去了十几日而已,你可冤枉了我,沙袋我也带了的,一直放在肩负里,这两袋铅砂每个都这么大一袋,绑在腿上如何行走江湖?门生是怕丢了您老的脸。”

  阮经亭用力一拍李夜墨的脑袋,道:“冤枉你什么?无非出去时沙袋藏在鸟窝里,回来又取下来,本想进观就系上,没想我这老工具居然自己出来了,一时着急还没系在腿上。”

  李夜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赞美道:“哈,师父果真智慧!难怪是徒弟的师父。”

  “哼,不够智慧那你做师父好了!小畜生。”

  李夜墨和师父陈诉了江湖上新的变化,左右又挨了几脚,阮经亭就摆手让李夜墨带钟晓在翠屏山山上转转。

  不多时葛炳辉三人也打了水回来,葛炳辉生性跳脱,说错了话便被师父打发去买酒,顺路捉些野味回来,其余两人则和李夜墨一起给钟晓介绍山上物事,好不热闹!

  只是没见李夜墨仅十岁的五师弟,三人告诉她五师弟在参道,不理人的,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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