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
预感应阿离会说出令人惆怅的事情,果真不出我所料。
她试探着说:“他有一位妾室,你不知道么?”
你不知道么?
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
我强装镇定道:“我知道的,他也老大不小了,他怙恃也该给他置办一个服侍他的人了,我知道的。”
阿离死死地盯着我。
我觉得我全身都在微微哆嗦。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啊,有妾室不就有了么?我也只是个庶女罢……”
我还未说完,阿离就打断了我。
“你基础不知道!什么老大不小,什么怙恃给他置办,他哪里有怙恃,从小随着他姑母在外地长大,好不容易选了翰林,他、他、他就是个、他就是个顺杆爬的!”
我觉得我的头顶嗡嗡作响。
我苦涩地问道:“什么顺杆爬?”
我觉得可能让我猜对了,堂堂翰林学士,何以娶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无非是因为我祖父穿针引线,他也好傍一层关系而已。
阿离艰难道:“他也是个苦命的,从小就没了怙恃,随着个姑母,他姑父似乎是个小仕宦,待他也欠好。这都不算,听说、听说他跟他那个妾室青梅竹马,情感很深,我二哥说、说他另有个儿子。”
呵,上天果真不厚遇我。
什么苦尽甘来,我嫁已往不外是利益所迫。
张令郎啊,何苦呢?
没有我祖父提拔,你倘若真有学识,熬上个几年,也早晚会受重视,何苦娶我一个呢?
不外我照旧谢谢你,没有你,我说不定又会被我那狠心的母亲随便打发给了第二个程千户。
我心中戚戚然。
“小姝,你别惆怅,要否则你跟你祖父说清楚,你再等两年也不晚,把这亲事先退了吧。”阿离拉着我的手担忧道。
“算了,我哪有那个脸面敢退亲,我也不争不抢,混着一辈子就已往了。”我声音伤心道。
“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有什么措施呢?我难道现在回去跟医生人另有祖母说我要退亲,恐怕还未等祖父下朝回来,我就被祖母活活打死了。
人呐,迁就一下罢。
哪有十全十美。
况且,我也不值得拥有何等好的人。
我心中那点酸楚,在我想明白之后,也徐徐地消失了。
我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难受。开口道:“阿离,我听说你的亲事也说好了?”
早些天,听齐姨娘说的,说是阿离的亲事照旧昌平侯夫人安顺长公主亲口说成的。
是平西王的第三子,郭南阮。
母亲是个宠妾。
这平西王就是韩临夫人靖和县主的父亲郭斯忠。
“你快别说了!我都要被气死了!”阿离被气的狠狠地拿起桌子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
正好湘儿拿回了茶点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接腔道:“姝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小姐快被平西王府家的三令郎气死了。”
我被湘儿憋笑的心情逗笑了。
“哎呀!我都被他烦死了,天天送着送那,搞得似乎我非他不嫁一样,他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丑不拉几的!”阿离一把夺过湘儿手里的茶点嫌弃道。
“小姐,你可别忘了,这新鲜的羊奶照旧昨天三令郎派人送来给夫人尝尝的,你非要抢过来喝,就给夫人留了一小壶。”湘儿在一旁揶揄道。
“拿走!我基础就不想喝!”阿离突然将手里的羊奶推开。
我急遽走已往端了起来,开心道:“我早就听说这羊奶制作不易,没想到今天能喝到,阿离不喝我就全喝了!”
“你快喝吧,我一点都不喜欢喝。那个王八犊子再送来我绝对不会要!听到没,湘儿!”
“明明是给夫人送的,是你看着好喝才拿来的。”湘儿嘟囔着。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宋湘儿!”
我看着怒气冲冲的阿离,马上觉得,不管如何,我喜欢的人过得开心就行了。
三姐姐被迫解除婚约,幸亏阿离找到了如意郎君。
至于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不是么?
我端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羊奶。
尝了一口,果真甜腻可口。
之后我又跟阿离详细地说了一些陈盈的外貌特征,仔细地嘱托了好几遍才离开宋府。
走的时候,阿离把我送到门口,看着我坐上轿子才回了府。
走在路上,轿子突然颠簸了几下,我还没反映过来,就感受轿子被停到了一边。
我拉开轿帘正准备询问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高峻的身影闪了过来。
韩临。
我心中一痛。
他原来离我较远,不外因为我拉开帘子的行动,他向我看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笑嘻嘻地审察着我。
我心中十分畏惧,不想理他,但又畏惧他在齐姨娘的轿夫面前乱说一通,便礼貌地对他笑了笑,道:“去找我的朋友叙话,韩令郎,真是好巧。”
他扬了扬悦目的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他微微一笑,对着几个轿夫说:“你们先回去吧,我的马车也在这,等会我送四小姐回去,我跟他有要事相商。”
说完,笑嘻嘻地望着我。
我马上心中一阵恶心。
我走下了轿子,对站在我前面的一个轿夫道:“你们先回去罢,我说几句话便回,”我压低了声音道:“齐姨娘问起我来,就说我去买了工具延长了。回去吧。”
几个轿夫犹豫着便抬起轿子绕着道走了。
我出了轿子才发现,原来是韩临的轿子当街滋事,拦了路不说,还踢翻了三两个货郎的货架子。
我眉毛皱了皱,看着几个轿夫远去了,才转头看了看现在我面前笑嘻嘻地看着我的韩临。
“姝妹妹,我好想你。”他凑过来要拉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
“韩临,不要恶心我,想说什么就快说。”我怒视着他。
“这大街上被人看到了多欠好,去前面云雨阁吧,我是那的老熟人了,我带你去。”他热切地说着。
“恐怕我跟你进了云雨阁,我便自刎也说不清了罢。”我冷漠道。
云雨阁,听名字就听得出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听说老板跟宫里的一位娘娘有些关系,便把一个青楼明目张胆地开到了京城最富贵的街段,成了京城令郎哥和商贩们的享乐谈生意的地方。
我心中不齿。
“好好好,姝儿妹妹,这四周有个茶室,我们去茶室说事情好么?”他似乎认真地想了想,才改变主意。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我不去,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我急躁道。
“你看你,总是爱生气,你第一次跟我聊天的时候多温柔体贴,楚楚可怜的……”
我心口泛起一阵恶心,正要让他闭嘴时,突然他不再说了。
我下意识地用眼角暼了暼,看到他呆呆地望着对街古玩铺子里的一抹倩影。
马上觉得这韩临真是名副其实的风骚浪子,恐怕只要是女人,他都想去挑逗一番。
我也不着急,便陪着他亲眼看着那女子隐了衣角看不见为止。
他当做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又接着扭头看我,我心中一阵可笑,便随口说了一句,“那女子还没走远,韩令郎不追么?”
我原来以为他会打逗我嫉妒什么的,等了很久他都没说话。
我头一次见他面容憔悴沉静,甚至夹杂着一丝惆怅,良久,却听他轻轻地笑了声,自嘲道:“她可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