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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也不上天

第二章 燃魂契

打死我也不上天 贰月贰捌 3717 2019-02-06 12:32:00

  枫林,万点乱红,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白决保持着挺拔的执剑式,但手中却是空无一物的怪异行动,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是怎么在灵尽力亡的情况下从血雨腥风的杀戮场中央面对着未知的邪物,突然间就“刺溜”一下就到了这等如诗如画的仙境?

  啥玩意儿???

  白决默默地抬起手捂住了还在隐隐钝痛的胸口,那里似乎还在重复着已经不存在的伤痛。

  他倒是不怕什么妖魔鬼魅美女画皮,怕就怕关了他十年的“那位”,拎着捆仙索从红枫树底下绕出来,兴高采烈地把他给绑个结实,然后扛在肩上提溜回十年前他刚刚被抓去西陆时关着的那间小黑屋。

  什么没有声音、没有光线,那都是小事儿!

  重要的是,他什么工具都触碰不到,在那间屋子里,他所能听见的唯一声音来自于“那位”,所能够触碰到的也就是“那位”,就似乎人世间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了,他的全世界都只剩下了这小我私家。

  畏惧,就白决干的这些事儿,他该是明年都得出不来了。

  然而,没有,树的后面既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人窜出来。

  等得白决闲得发慌差点儿就要数出眼前的一树红叶究竟数有几何的时候,离他近近的地方突然传来蚊子声巨细的细微哼哼声,柔柔的,是久违的乡曲。

  是曾经他的娘亲会哼给他听的柔美小调。

  他蓦然回首只见一人静立叶下。

  素衣,乌发,眸如秋水,色若春花。

  白决愣了一下,没有作声,内心却立即涌起了万丈狂澜。

  娘、娘亲?!

  可待他定睛一看,胸口一马平川,容貌也依稀是男子的棱角,只是衣袍松垮无饰、长发飘逸四散,不敢立即确定是个令郎。

  于是白决眯了眯眼,忍不住开口道:“敢问左右何人?”

  对方莞尔一笑,却掩不尽神色郁郁。

  “是我召唤了你,我叫柏自在。”

  白决正要开口问他这是什么情况,眼角却蓦然扫到了在柏自在的背后,那头及踝的长发的末梢带着斑斓如星辰的点焚烧光。

  不外一个眨眼,天地骤然色变。

  原本的枫林幻景扭曲归寂,统统化作了无尽的黑。

  “你——”白决皱眉,熟悉的景象让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原本是个瞎子!

  柏自在整小我私家处于熊熊烈火中,翻扬的青莹星火绚丽成了一条银河,充满了飞蛾扑火般的壮烈。

  他冷漠地看着白决,张嘴不容置喙道:“你将取代我在这具躯体中活下去。”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白决并没有插嘴,因为他看到了由柏自在身上跳跃而起浮游到自己身侧的火花,模糊间他也被星河围绕了。

  这难道是——

  燃魂契!

  他不能逃离,更没有措施逃离。

  连绵的光线流景,陪同着呼吸的节奏轻柔跃动,像夜明珠碎屑铺就的花海在清风中摇摆。

  美丽而致命。

  “你有什么要求?”白决叹了一口气,他或许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有亡魂才会脱离躯壳,回归到最巅峰的状态。

  他怕是已经去无望海走了一回了。

  仙士身殒,连完完整整的入六道轮回都是奢望。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白决并不觉得会有人愿意支付滔天的价钱,从无望海中换回自己,纵然他死于封印史无前例的邪魔。

  柏自在抬起手,徐徐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句道:“第一条,我要你杀上天庭,迎战天道万均,傲视三十三重仙!”

  “……”

  等会儿!你说什么?

  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给我再说一遍?!

  东陆十二洲半,当中顶天立地一座响当当的不周仙山,上可跨越红尘万丈直通天庭。

  上古时代就有仙门修士仗剑闯绝境,不外天劫就入群仙册的先例。

  然而——闯完五关六将,他竟然还要求自己再吃饱了撑地跳回凡间渡劫二次飞升。

  天道万钧,那就是扛雷劈啊!

  白决原本为了替他的死鬼师弟养儿停滞人间就已是不行思议之举,要不是天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不远万里地跑来人间给他送仙名封爵牒,他要想上天那还真得被万雷劈第二次。

  好事道的天劫不显,那是指第一次飞升。

  实际上无论是哪门子的修士,想再度飞升,只能硬过天道万钧,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纯阳真火雷劫。

  哪怕是以桀骜不驯闻名的剑修,也没几个敢于扬言自己必能斩破天道万钧的。

  至于那三十三重仙,就更是传说中的传说了,没有人会认真的。

  白决露出了不行思议的神情。

  “第二条,我要你娶了那个害我凄惨如斯的人,让他断子绝孙!”

  “……”

  谁?

  是哪家女子?

  等等,女子会用断子绝孙这个字眼?

  莫不是在下听岔了???

  柏自在并没有给白决留下质疑的余地,火舌舔舐着他素白的衣肩,他顿了顿继续道:“最后一条,你必须在三日内手刃了那个害我不容于世的贱人!”

  白决缄默沉静地看着这一切,柏自在那满脸的怨毒,简直是不行理喻。

  “如有违背,你将身殒魂消不得好死,死后不得超生,永堕无望沧海,受尽地狱阿鼻无间苦楚!”

  漫天飞翔的星辉到达了巅峰,白决突然无奈地闭了闭眼,这是燃烧彻底扑灭一个先天灵体发生的光线。

  想他斩仙骨碎金身散尽三千好事战死于朔方原战场时怕也是如此。

  滔天的迷离扑朔,白决定定地看向柏自在,看着他全身上下所剩无几唯一没有情感色彩镇定自若的眼眸。

  白决忍不住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柏自在的脸上马上融化了无限的扭曲狰狞,突然扬唇一笑,这一笑有如春雪凌波。

  “你说呢?”

  刹那,灰飞湮灭。

  最后一缕青荧汇入碎光,白决垂眸,自言自语道:“纵然你醉翁之意,我也是没措施拒绝这种运动的。不外……最好照旧随便招的魂吧。否则我真是无法想象,你到底对我一介善好事道的散修小地仙能有什么误会?!”

  千万条星辉煌煌光耀辉煌,向着内幕正中央的白决团聚,像众星捧月,更像天道锁罪。

  绝对的控制,绝对的交流,一旦告竣,便再无转阖的可能。

  漩涡中,白决衣袍翻飞,一头青丝乱扬,无数玄奥的文符疯狂地化入身躯,重重叠叠密密麻麻,险些没有一星空余。

  ……

  黑暗,依旧是黑暗。

  不太习惯地睁开眼,白决有点疏离陌生地用眼睛审察着这个“柏自在”的生存情况。

  茅屋,竹舍,轩敞,四面漏风。

  还特别有烟火气的在梁上挂了个柳条篮子,但白决想来,或许其中也是空空如也。

  贫无立锥,唉。

  谁知白决这一声叹息还未出口,险些就是两爿薄木板的大门就被人活活踹倒。

  闯进来三名短衣大汉。

  “姓柏的!你给我们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还就拿你狗命!”

  白决默默地咽下了叹息,哪怕他修了百年的好事,原来天道都不愿略略保佑他一次。

  没等人来提溜他领子,白决就艰难地爬起来,一边扯着柏自在那长得有些年岁的长发,一边问到:“敢问三位好汉,我欠了什么钱?”

  为首带人踹门的那位把眼瞪圆,怒吼道:“姓柏的!你别想着赖账!”

  白决眼疾手快地退了半步,勉强躲过飞溅出的唾沫。

  “哎……有话好好说。”

  “我呸!就你这贼眉鼠眼的德性!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次首的大汉喊得青筋毕露,何其狰狞。

  说贼眉鼠眼也太过冤枉,天地良心,就柏自在这副酷肖白决他娘亲的皮相,于仙中也难得一见的美人。

  “可好歹也得让在下知道到底欠了什么人银钱啊。”白决深吸一口气,大杀四方的场景还历历在心,一转眼却修为尽丧沦落到如丧家之犬般被人辱骂追债。

  饶是白决为重修好事道入世许多年,历尽世态炎凉,也未曾遇到过这等天差地此外变故。

  究竟他是个仙道中人,在俗世人眼中也算得上半个仙了。

  照旧看门儿的那位讲些理,他抱臂无赖相地随口道了一句:“柏自在,你欠酒铺李老板的那一吊铜板,到底准备怎么还?”

  白决闻言环视四周,试图从一无所有的破茅屋中找出任何可以抵债的工具。

  可惜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这让白决不得不怀疑柏自在或许是被穷死的。

  无可奈何,白决转过身对上了门口那个似乎是管事的大汉,认真道:“不如……我给诸位算上几卦?”

  东陆囊括素景九洲、殷离二洲、苍略一洲半,其中素景青洲以及宁洲更是世俗富贵聚集之地。

  算命盛行,求仙问药也是寻常。

  筑基以下算一卦有个约定俗成的价钱,十个铜板,不二价。

  白决尚且不知道此处是何地,一吊铜板一百文,也就是十卦。

  还好是些凡人,要否则非得算死他不行。

  或许是出于意外,这三人计划看看“柏自在”这个废人能耍什么手段。

  于是——白决绕着几人看了又看,伸脱手算了又算,犹豫再三,终于在先闯进来的大汉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正正经经地指着这大汉清清楚楚地说道:“你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

  接着,他又转向恨不能以鼻孔撩天的第二个大汉,继续道:“你也是,如若不能在日落之前归家,你也有血光之灾。”

  “……”

  这两人听了这话还了得?你不会算命也就算了,说些祥瑞话爷们也不打你,你居然还专挑欠好听的讲!欠好听也就算了,你就不能换个词?

  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哪怕是路边上流着鼻涕玩泥巴的光腚小子也晓得这是江湖骗子编来诓人钱财的!

  门口的人嘴角抽了抽,放下手臂,走到白决跟前,忍着脾气道:“那我呢?”

  白决笑笑:“你有点纷歧样。”

  “哦?什么纷歧样?”那人冷眼,颇有几分我就静静地看你瞎说的架势。

  “你的血光之灾另有襄解法。”

  “……”

  三名大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看着白决真挚到极点的神情,狠手终究是下不了。

  这人怕不是穷疯了吧?

  跟疯子是不能盘算的。故而,这三名大汉一拥而上,扒了白决身上那件看起来值些银子的衣服,衣服得手就走,丝绝不拖泥带水。

  徒留白决一人在没有了大门的门口,光着膀子抱臂感伤着秋风萧瑟,人世炎凉。

  屋里只有一床单薄的破絮黑心棉被,白决嫌弃地呲牙咧嘴,最终照旧就着其上的一个大洞,把头往里一套,似乎就是一件离奇的蓑衣。

  ——照旧得要去看一眼,这些人到底是招惹了什么工具,怎么能凶险成这样!

  善哉善哉,到底是没有腆着老脸仅穿一条亵裤招摇过市。

  修仙修到这个份上,白决怕也是天底下的唯一份。

  从高不行攀的凌天门真传仙徒到脸厚如墙的和事佬散仙再到如今落魄不知那边,中间只隔了一个好事道——唉,一入好事终身误,熬尽寸心世何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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