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沿途泰半小时都只能看到连绵的山景。天色越来越暗,周围过往的车辆越来越稀少。我们似乎驶进了荒无人烟的大山。
车子在一座小别墅前停下来。
小别墅有两层。
第一层就是常见的起居室,只不外……充满了生活气息。
屋子很大,但是所配备的家具也比正凡人家里的大一号。沙发堪比双人床,餐桌可以摆下满汉全席,电视性能当半身镜使,冰箱差不多有两米半高。不仅仅是大一号,这些一应俱全的家具上更是七零八落摆满了工具。掉在地上的抱枕,吃了一半的食物,散架的杂志,稀奇离奇的摆件,在电视机前另有一溜乱七八糟的手办。
我不禁感伤:要不是屋子大,这地方得乱成什么样!
丛新领着我,如入无人之地,一路上到二层。
二层有两间紧挨着的卧房。
推开房间门的刹那,我以为她错开门了。
“原来想让你和我住的,但我住的地方人多,照旧不宁静。幸好KK有空余的房间,你暂时在这儿休息吧。”
岂止是空余的房间啊,简直就是空房间啊!和楼下那是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空荡荡的卧室里仅有一方电脑桌,一张滚轮椅,一个储物柜。而这仅有的三件家具,又不光单是比楼下的型号小一号,甚至比正常款式都还略小一些。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屋子连张床都没有。睡地板是有点太过了,睡那个沙发还可以考虑。
“其实,我也可以和你住的……”我还抱有一丝希望。
丛新基础不听我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情况虽然简陋了些,但每周都有人扫除,还算洁净,你就拼集几天吧。”
“美女,要不咱们再商量一下?旁边那间能看看吗?”
她回过身,丢了个玄色的工具过来,我赶忙接住。
“手机你先用着,号码是新的,里面有我和KK的联系方式。”
手机,意味着网络。网络,意味着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心里一动,马上平静下来。
照旧反面她住比力方便。
“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这里比市里僻静,万一有什么事,KK也可以掩护你。”丛新临走又增补了一句,“那是KK的房间。要是觉得缺什么可以找他。”
KK就是我在这豪华大别墅的新室友?
我这才意识到,“KK有空余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这特么就是KK的别墅啊!
我想起在虚拟世界里KK像个疯子一样折腾我,又在车里对我体现出强烈的蔑视,我压根就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可是我缺的工具显然是有点多的,打交道是不行制止了。心中顿感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往楼下看了看,发现KK站在门口,抬头面无心情地和我对视了一眼后,一副基础不愿意再搭理我的样子。
我小声问丛新道:“丛新,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或者换句话说,你觉不觉得……呃,KK是不是有病?”
“这还不明显吗?你平时多提醒他戴帽子。”
“我不是说他的白化……”我是说他的脑子。
丛新笑了笑,“你以为你就没点毛病?放心,你在这里很宁静。”
送走丛新后,我第一时间溜进房间关上了门。
屋子立即平静下来。我险些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花香,不知道是从楼下飘上来的,照旧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我又绕了一圈。空旷的房间虽然洁净,但也没有丝毫生活气息。奇怪的是卧室的墙壁有三面是白色的,只有靠门的一侧是粉色,从门框开始往墙角延伸,很矮的地方有一圈涂鸦,很是幼稚的那种,画了些星星月亮,大树小花什么的,偶尔另有三四幅一家三口的故事组成情节简朴的漫画。
难道是KK小时候住的房间?他喜欢粉色?
一层冷冷清清,KK不在。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卧室,终于下定决心去敲那个神经病的门。
“Hi, Chen. Are you coming for my drumsticks?”
KK抵着门叼着鸡腿口齿不清,原来就有口音的英语变得更难听懂。
“你照旧说法语吧,我现在听得懂的。”
“哦,我这另有几个和你拇短展肌差不多大的,适合你。”
我听得一脸懵,“什么玩意?”
“鸡腿。”KK从牙缝挤出一根被啃得一干二净的森森白骨,展示给我看。
“不用了,谢谢。”
“我知道了,你是来欣赏我的作品的!别客气快进来!”
KK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伸手用力把我拽进了屋里。
虽然我没听懂他所说的作品是什么,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让人愉悦的工具。不外很快,我就被他住的房间所吸引了。
其实和楼下的部署气势派头差不多,工具又多又乱。但有趣的是一眼扫已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错落摆放着,倒是显得色彩富厚,很是有活力。
我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床上,随手捡了张草稿纸,上面画了些机械图纸。看不懂,没劲,又放回地上原处。原来想看看床角还在滴溜溜转的圆球是什么玩意,手刚伸出去,突然又瞥见床底有个发光的工具。
好奇心忽起,于是趴下去想捞出来。
“陈!快看!”
就在这时,KK从窗帘后面拖出了一个画板,是一幅半人高的油画,而我正撅着屁股趴在床底,局面有些尴尬。
我赶忙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那个——”
“漂亮吗?”
说实话,我自认为基本的审美尺度照旧有的。KK这幅画,与其说漂亮,更不如说猎奇。
画面中央是一个妖娆女人的裸背。女人侧坐在一匹黑马背上,身后是抽象模糊态的配景,乍一看像是人头攒动的样子。
这幅画让我想到了戈黛娃夫人的故事。我记得她是为了争取减免强加于当地市民的重税,赌钱如果戈黛娃夫人仅用长发遮掩身体,骑马穿过城中大街时,市民全都不偷看的话,伯爵就同意减税。说起来这个伯爵也是不怕脑袋发绿光,竟然对自己老婆提出这种要求。
但是KK的这幅画和那个英国画家画的有很大差异。
好比色调对比就很强烈。女人是热烈的暖色调,虽然仅有一个后背,但是用了类似向日葵的橘红色。黑马也是半个身子,但是把脸扭了过来,面部心情很奇怪,不像动物该有的“面无心情”,而像背上这个女人对观画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心情。这原来也没什么,问题是他画的眼睛黑得发亮,黑得晃眼,那“笑脸”就显得诡异了。
我赶忙把视线从那双眼睛挪开,简朴地扫了一眼抽象派的配景。这个色彩就很乱了,形状也是七扭八扭,依稀能分辨出几条半弧曲线。
“漂亮吗?”
这家伙还来劲了?一脸亢奋的样子,似乎说不漂亮太攻击他了。
但是,我一想到白昼的时候他在虚拟世界欠收拾的体现,就决定偏不配合他。
“你这幅画啊,仿得不行。”我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还用力地摇了摇头。
KK果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画的精髓啊,应该在女人脆弱又勇敢的姿态,你这个太妖娆了。另有,街道越空旷清爽越好,中国画的留白你懂不懂?别填那么满,有空多学学……”我实在编不下去了,赶忙拿了一根鸡腿塞住自己的嘴。
谁知KK却说:“陈,你太让我失望。你居然没有认出这是我的自画像!”
我一口肉没咽下去,差点又呛出来。“你,妖娆的……人?”
“是魅力四射的人。”KK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似乎,确实是挺有熏染力的。他亢奋的时候,只要别使劲地折腾我,气场还算让人也充满活力。
“那配景算什么?”
“眼睛啊!你不知道吗?其实不只是我,你的周围也遍布种种颜色的眼睛——你用饭的时候,你睡觉的时候,你杀人的时候——”
“滚你犊子,老子没杀人!”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我还感伤这人的理想世界虽然有点诡异,但充其量就是想像力挺富厚。后半句一出,我就炸了,手上的鸡腿直接冲他脸上砸已往。
KK轻巧地避开了,末了还若无其事地增补了一句:“——你死的时候。”
这家伙脑子绝对有病。
我决定不跟这种人盘算了。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隔邻那屋原来住的谁?”
“我妹。”
KK另有个妹妹!怪不得有粉色的墙壁。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小妹。她的屋子可不会这么“一尘不染”,能不乱成狗窝就不错了。小时候舅妈还拿我当正面教材叨叨她,结果她在塘里捞了刚失常的小青蛙直接丢我床上,我差点没把她掐死。
现在小妹是不是恨不得没我这个“杀人犯”年老?
“你走神了。”KK突然凑到我近前,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脸,吓了我一跳。“为什么是这种心情?”
我推开他,赶忙接话,“那她人呢,搬走了?”
KK双手一摊,恢复了面无心情的冷漠脸。“死了。”
我犹豫了一下,“可是墙上的画,画的都是一家三口。”
“因为没有我。”
什么意思?我有点懵,难道是因为他不正常,被家里人排斥,就被“逐出家门”了?
我晃了晃脑袋,觉着人家的家事不要问那么多比力好,于是开口问出了进门时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我那边啥都没有?”
KK耸耸肩,“物尽其用。”
敢情家具都给他搬来这边享受了。
“床呢?你要两张床做什么?”
“一张睡觉,一张休闲。”
“用沙发不行以吗?”
KK居然一脸认真地想了想,“似乎也可以。”
“借我一张床。”
他看了我一眼,“自己抬。”
这哥们太坑了,我只好妥协。“那借个床垫。”
“自己抬。”
我咬咬牙,又接着说道:“再借个电脑。”
“自己抬。”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