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骴凰

十四 亡弦

骴凰 康索 4786 2019-02-09 23:30:00

  陆知行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简直就是在把脑浆用种种方式搅拌来搅拌去。他按着脑门上突突的青筋,勉强才仰起头,顿觉身上一凉,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是光着的,只留了条亵裤。

  陆知行一抹脸,猛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昨天晚上,我喝了花酒,难道我喝多了,还睡了魏昭?

  不行能啊,魏昭又没有喝醉,肯定会阻止我的吧。再说我哪有这个狗胆侵犯那位小祖宗啊?

  天哪,这可真是夭寿了,我不会真把魏昭给睡了吧?罪过啊,罪过,京城那千万少女可别来找我报仇啊…

  等等,我又不是断袖,我怎么会把魏昭给睡了……

  一番惊恐的妙想天开,陆知行觉得不行,他得赶在魏昭醒来前,不管有没有事,先致歉再说…

  可是,魏昭在哪儿啊?

  这一下,陆知行可是真的抓狂了。

  等魏昭与那天子商量完国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陆知行光着膀子四处翻找,焦头烂额地啃指甲。

  “咳咳。”魏昭清了清嗓子。

  陆知行一见他,却如临大敌,立马闪电般跪了过来,哭丧道:“魏兄,我实在对不住你啊,我昨天酒喝多了。其实我平时的酒量很好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喝多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喝这么多酒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着陆知行一本正经的认错,魏昭只觉得可笑,莫名其妙道:“你在想什么?你昨日喝多了,全吐我身上了,刚把你衣服脱完就抱着我不撒手,我也就懒得帮你弄了,爽性就让你光着膀子算了。”

  陆知行听到真相后,第一秒的反映竟不是太好了我没把他睡了,而是什么我居然没趁这么好的时机把他睡了。

  被自己脑子里跳出来的想法吓到之后,陆知行擅自在心里默默忏悔,我他妈居然是个断袖…

  无奈,陆知行只得擦着冷汗站起来道:“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

  魏昭把带来的衣物和吃食一放,突然道:“别在那儿瞎嚷嚷了,既然醒了,就赶忙起来。”

  陆知行见魏昭心情不大好,只当他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乖乖闭上嘴,哆哆嗦嗦地下了床,穿上了衣服。

  待吃完了早饭,陆知行一本正经道:“魏兄,实在是谢谢你收留我一晚。但我另有事要做,那就不多陪了,下次我请你用饭,行吗?”

  魏昭冷哼一声,面色依旧沉如水,道:“你要做什么?”

  陆知行闻言道:“自然是一些大事,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魏昭冷笑道:“我倒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个大忙人。”

  陆知行忙赔笑着哄他:“就只有这阵子,等忙完了,一定上门给魏昭哥哥赔罪。”

  魏昭听见那四字后缀,这才满意的点颔首。陆知行见人这才哄好,心下也放宽了心。可突然,外面一侍卫来报,说老天子刚刚受了风寒,如今大咳不止。魏昭闻言,皱了皱眉,瞟了陆知行好几眼,这才动身前往天子的寝宫。

  这天子在适才论事时便面色苍白,咳嗽连连,现在竟是爽性卧病在床,待魏昭赶到时,皇后正在皇上身边担忧地照料着,一见魏昭前来,激动地把他迎上来,让魏昭给天子诊脉。

  魏昭摁了摁天子的筋脉,神色凝重道:“皇上这可是中了什么毒,再加之近日操劳太过,本就受了风寒,才导致气虚血亏,血脉不通。”

  皇后忙道:“那雨竹你可有解?”

  魏昭立马拿出两根金针,定在天子的穴道处,缓了缓神色道:“自然是有解的,请皇后娘娘放心,雨竹这便去为陛下寻找救命的药。”

  皇后见他慌忙,便允了他。魏昭出宫后一路抄近道回登天星宫,却发现,那个小白眼狼早就不知所踪了。魏昭面色一沉,却见自己的红木几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极其风骚地几个字:待我归来,定来赔罪。知行笔。

  魏昭无奈的看这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把那纸条收了起来,便前往御医院抓药。

  越日夜半,陆知行便回到了,可刚推开门,一阵阴风便扑面吹来,直叫人背后发凉。陆知行皱眉,乍一看,房中坐着的人,竟是神色自若的唐悛。

  而另一边,忘兴波旧庭,钟渐刚从房中出来,近日钟离的身体已经好上许多,但仍有些虚弱。待钟渐刚想依靠着横栏休息一会儿时,却闻房梁上有轻微的瓦片发抖声,他便马上拔出腰间长剑。

  “看来经过上次的围堵,靖王殿下竟是变得如此敏感了。”身后一阵阴风掠过,钟渐毫无犹豫地将剑拔出,四溢的剑气横扫过砭骨的风,直指身后的面具人。

  面具人坦然地向退却了几步,笑道:“靖王殿下,我们又晤面了。”

  钟渐怒道:“你是谁?”

  面具人做出一副伤心的心情,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恶意:“看来峡口一战,照旧没能让你记着你。”

  钟渐一追念起那个画面,便怒意腾腾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若非不是你,兄长他怎么会…”

  面具人听了,却放肆的嗤笑起来:“你可还真是诙谐。靖王殿下,要知道,端王殿下受这么重的伤,全是因为你,而不是我啊。”

  钟渐握着剑的手一颤。面具人见他如此反映,更是笑的放肆:“怎么,靖王殿下朱紫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是谁执意要进入峡口,是谁不听劝,是谁在尸山上杀红了眼,到头来连自己人都杀?”

  钟渐的眼眶愈发猩红,齿间摩挲的声音让人胆颤心惊:“你闭嘴…”

  面具人越是看到他这么样子,越是开心,越是要肆意地讥笑:“靖王殿下,现在您想起来了?那日,我的人可没有放几多箭,真真正正杀人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啊。”

  钟渐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幕幕其时在峡口的场景。等那面具人敞开大旗时,自己的内心深处就像被火点燃一样,一种狂躁而暴怒的感受瞬间燃遍了他的全身,恼恨,痛苦,不甘,十多年的恨意在一瞬间发作,他拿着那把曾经斩遍北疆敌军的剑,朝着自己的士兵,在暴涨的怒意下,一剑一剑,险些是一击毙命,直到眼前的军队成为了一座座可怖的尸山。

  这一切,皆被高台之上的敌人看透,讥笑他的无能,他的懦弱,他是个废物。

  钟渐感受自己再也无法握住这把剑,一声清脆的响声,长剑落地,那如箜篌一般的撞击声撞开了钟渐最后骗自己的一层薄膜,现在,在青天白昼下袒露的是他内心深处,最肮脏最易让人羞辱的赤裸之地。

  “靖王殿下,我知道你内心深处真正期望的工具是什么,我知道你最想做什么,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面具人在看到钟渐这样瓦解的心情,如同疯魔一般大笑起来。

  “钟渐,我们的理想、志向、欲望竟然都能够绝不漏洞的重合,我们本就该是一体的,我们本就该在一起,去征服这本属于我们,现在却令人作呕的天下!”面具人靠近钟渐,“允许我,杀了所有人,这天下就能成为你的,好欠好?”

  钟渐的瞳孔徐徐放空,眼神中一片污浊,似是傀儡。

  “好。”钟渐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起来,之前照顾钟离时积累地阴影全都一扫而光。

  面具人知道自己得逞了,便道:“殿下,那我便告退了。”

  钟渐慢慢站起身来,拣起地上的剑,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慢慢朝着忘兴波大殿内走去。

  而另一边,陆知行警惕的握住自己手心里的铜钱,对着唐悛道:“你要做什么?”

  唐悛惊讶之情传神:“你认识我?”

  陆知行只觉可笑:“你如今说这种话,是不是太假了?宗主。”

  唐悛听到最后二字时,本就懒得装的唐悛索性直接弃了这幅平和可亲的模样:“你心里清楚便好。我此行的目的,很简朴,只是为了向你探询一小我私家。”

  陆知行盯着唐悛的一举一动,面色阴鸷。唐悛假笑道:“我讨厌这样的心情,你最好识相点。”

  继而,他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歪头一笑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究竟,魏昭那怪物,还盯着我呢。你最好老实说,沈白瓷在哪里?”

  陆知行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唐悛敛去了笑意,冷冰冰道:“我的耐心有限。”

  陆知行恨道:“那真对不住了,我也是。”

  唐悛站起来,朝陆知行走了两步,陆知行正想推门而出,却发现门已经被封锁了,身后传来唐悛酷寒地声音:“你最好,老实一点。我没杀了你,是我对你最大的宽恕。”

  陆知行心道横竖我也打不外你但气势上不能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便格外有底气道:“行啊,甭宽恕我了,你赶忙杀了我吧,我就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唐悛面上的阴影更深:“陆知行,杀了你是自制了你,你最好趁现在,赶忙说。”

  陆知行懒得跟他空话,爽性直接扔出铜钱,唐悛见他脱手,也不在意,直接用手相抵,可没想到,手和铜钱相触,铜钱竟幻化为几率玄色的闪电,滋滋几声,竟在唐悛的手心留下几道黑印。

  唐悛连躲几步,却见自己手心处已留下几道伤痕。他惊讶但仍凶狠道:“铜钱术?陆知行,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唐悛直接拔出腰间的短刀,朝陆知行刺去,陆知行错身一躲,另一枚铜钱蓄势待发。唐悛用短刀砍断铜钱,却发现铜钱顺势幻化为与之前相同的玄色闪电,朝着自己汹涌而来。

  唐悛一皱眉,无论他怎么躲避,那两枚铜钱却像上了眼睛似的,一道打在唐悛的右手臂,一道则被唐悛躲过,砸在了门上。

  唐悛捂着自己右臂乌黑的地方,瞪着陆知行。陆知行见结界已破,也不再浪费时间,正想一闪身逃开,不意身后唐悛一把短刀直接扔过来,钉穿了陆知行的肩膀,陆知行艰难的起身,却发现自己左半边肩膀已经麻木了,动都不能动。

  陆知行阴毒地看了唐悛一眼,却见唐悛阴笑道:“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陆知行吃痛的想要站起来,却丝毫使不上力。但见客栈里的人都恰似被顶住了一般不得转动,陆知行地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这才发现唐悛竟带着微笑,徐徐地朝自己走来。

  正当陆知行以为自己将要命绝于此时,一侧难听逆耳的铃铛声刺穿了寂静的客栈,唐悛转身看去,这才发现,一个系着金铃铛的青衣女子正坐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铃铛声响,结界破灭。

  四周被定住的人一下子似乎恢复了生机,继续做原来自己该做的事。

  陆知行双唇苍白如纸,却见越清娴一脸坦然的对着唐悛,忙道:“越师姐,你快走。”

  越清娴一见陆知行一侧肩膀被钉在地板上,血流如注,甚是吓人,立即沉了脸色,阴道:“唐悛,几多年没见,你照旧没什么变化。”

  唐悛见了越清娴,倒是一脸自若:“越清娴,几多年没见,你也毫无上进。”

  越清娴跳下窗户,刚要略过唐悛,便反身一掌,唐悛左手接掌,倒退几步,笑容阴恻:“你带不走他的。”

  越清娴虽也退后两步,但情况至少也是比唐悛好,也不理睬唐悛的狂言妄语,朝陆知行走去。

  陆知行意识朦胧,只能凭借最后一点还残存的清醒来分辨面前此人是越清娴。随后,陆知行便失去了知觉。

  越清娴刚拔出陆知行左肩上的刀,却见唐悛泰然自若的坐在木凳上,似乎期待着越清娴的还击。越清娴转头看他一眼道:“唐悛,我不管你做什么,这小我私家,你不能碰。”

  唐悛兴致缺缺道:“碰他?脏了我的手,只是这小我私家,更适合做交易的筹码。”

  越清娴瞪了唐悛一眼,就发现,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两小我私家。一个身形魁梧,玄色猛虎纹身狰狞的遍布在整条手臂上,另一人则看上去灵巧的多,身材高挑,身段纤瘦,但面上的阴鸷之气却让人心寒三尺。

  此二人即是李忠与燕语。

  李忠作风粗暴鲁莽,燕语此人确是心如蛇蝎。此二人站在门口,让越清娴心中有几分惶遽不安。身后唐悛的声音传来:“越清娴,我可不是那种喜欢以一敌一的正派人物,在下,究竟一ㄇ个心狠手辣的人。”

  越清娴怒视唐悛:“看来,唐悛,你不止毫无上进,作风也愈发恶心了。”

  唐悛轻笑:“多谢夸奖。”

  时至夏季,气温却反常的清凉,魏昭把玩着陆知行送给自己的那枚铜钱,本只是兴致上头,却偶然发现,铜钱上刻着一小串繁复精细的纹路,与那珠子倒是一模一样。

  魏昭突然意识到差池劲,赶忙将之前陆知行捡到的珠子与铜钱上的纹路作对比,这才发现,那花纹,似乎是一体的。

  魏昭带着此二物,本想到云天星宫找那老国师,却被人见告那老国师今晨急遽忙忙的出门去。这才无奈,只获得禁林书院,看着几万卷皇家藏书,一卷一卷地翻找已往。

  老国师赶到时,越清娴和陆知行都被五花大绑在五毒宗的石壁中,一个昏厥不醒,一个重伤难捱。老国师怒道:“这中原还由不得你们番邦人来搅和!”

  唐悛轻笑:“国师大人,您也很久不见啊。看来魏雨竹待您也不错,竟还能让您身体保全着到我这儿来。”

  老国师气的髯毛打颤:“你给老夫闭嘴,天下竟会除了你这样的孽畜!”

  唐悛唯一留存的一丝笑意消灭殆尽:“我敬您是个父老,这才以礼相待,若您执意与我为敌,那我也没措施了。”

  老国师拿出一把做工精致的扇子,扇骨上皆刻有铭文,可正当老国师扇了第一阵风,那唐悛却如魅影一般,一下便飘忽到老国师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老国师面色青黑,不停挣扎,可唐悛却像看着不停挣扎的蝼蚁,静看老国师从挣扎,到最后的弥留,再到气绝。他似乎十分享受这个令人痛苦的历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老国师,由生到死,不外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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