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醒来时已是子夜。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有黑白无常,有妖魔鬼魅,梦中他感受自己往黄泉路上走了一圈,可扭头又跑了回来。
当他满身冷汗惊醒之时。
“见鬼了……”
他捂着后脑,从中能感受到隐隐钝痛,仔细摸索伤口时,却找不到一处血疤,似乎从来没受过伤。
四周静悄悄的,暗巷中昏黄路灯映着他的脸。
身下一滩干枯血迹,正朝他诉说着一段无声的“恶事”。
叶北再看自己衣衫不整,身上的钱财一空,脖子上的玉佩也没了,唯独手心留着几片碎裂的玉石渣滓,看来已经和这离奇的肉身融为一体。
“我这是怎么了?”
显然,梦是真的!
他确实经历了一次死亡,连黑白无常都来索命勾魂的死亡,就算是医生加入,也能给他的尸身开一张死亡通知书。
他的手紧紧扣着胸膛,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他死了——
——但是还能行动,能思考。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可肺部没有半点不适。
过了好几分钟,叶北才开始大口大口喘息,可身体却像是僵尸一样,没有任何感受。
咕咚——
叶北咽下一口唾沫,神色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身体。
他褪下染血的衬衫,这身衣服穿出去见着生人,恐怕都市被当做恶鬼。
剥了血衣,叶北这才发现他的两肩、手臂、躯干和脖颈,整个上半身都染上了纹身。
他仔细将胸口上可爱的米老鼠贴纸擦去,端详着纹路。
这图案,和司马瑶身上的虎豹云纹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明显的差异。
叶北定了放心神,思前想后,心中料定身体的异态怎么都和司马瑶脱不了关连。
这身体除了不会腐烂,肌肉康健,大脑清醒以外,心肺已经停止事情了,宛如中了尸魃恶咒!
叶北心中焦躁不安,他是个阴阳先生,又怎么能宁愿宁可自己酿成妖怪的傀儡?
现在他勉强算是“在世”,小命握在施咒者手中,随时都有六神无主的可能。
他收拾好肩负,没计划第一时间去找尹教授的儿子寻仇,准备给教授送茶时再问问他儿子儿媳的住处,好好算算这笔账。
他想,如果报警去抓那对匹俦,取证时,自己的身体要做体检,这一关能不能过也是个大问题,严格来说,这算谋杀照旧算谋杀未遂?
目前身上的异常之处太过离奇,寻到司马瑶才是第一要事!
……
……
河西老宅。
在叶北赶到现场之前,老宅已经酿成了一堆废墟。
院落里还留着昨天夜里陨星坠落之后的痕迹。
成堆的瓦砾,南墙塌成了一地碎石,大院的槐树酿成了一团余烬,尽管已往了二十来个小时,依然能见到点点薪火在木头上闪着荧光。
女主持人:“您好!这里是《黄泉直通车》灵异节目的现场!”
网络娱乐综艺栏目的剧组成员在此处取景,准备凭据昨天夜晚的陨星来做文章。
“我们可以看到,昨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四分左右,落在河西老宅子的这颗陨石的破坏力。”女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解说着灾祸现场。“事发第一时间,已经有科研小组前来视察,事故现场也被封锁,除了陨石坑有翻动的痕迹以外,观众朋友们还可以看见,事故现场掩护得很是好。”
女主持人带着摄制人员进了院子。
远远的,叶北躲在暗处,警觉地视察着四周。
他可不想被发现,也不愿向媒体开口透露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处。
十点之后,影市的公交车就停运了,他一路小跑从城南跑到河西,三公里的路程,他硬是一滴汗都没有流,只用了五分钟——这速度差不多快遇上一辆摩托车了。
历程中,如果路上另有行人,他会刻意放慢速度,小心谨慎地避开对方的视线。
似乎他的身体陪同着生命体征消失之后,获得了异于凡人的特殊能力。
他可不想和媒体接触之后,被人察觉真实的身体状态,然后送进什么超自然人类研究所之类的地方。
他一点一点摸了已往,从北墙翻进院,躲在了老宅厨房后边的枯井里。
“科研小组对外称,陨石已经在大气中燃烧殆尽,没有任何工具落到地面上。”女主持人的声音很亮,从前院传来。
“据报道,他们没有视察到这颗陨石的近地轨迹,这是一颗不存在的‘幽灵小行星’,但在我们的节目中,一切与‘幽灵’相关的工具,都不会放过的啦!”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工具,也是我们最感兴趣的玩意儿!”
“今夜,就让我们来为观众们揭开《荧惑天灾》的神秘面纱!”
“Cut!”导演叫停。“这一条可以了。”
如绷紧的弦终于松开,女主持也放下了那口播音腔。
“呼……总算过了。”
摄制组中有好几个哥们儿过来给主持人端茶倒水。
“小希,辛苦了。”
“第一次能发挥这么好,还真是难为你了。”
“嘿嘿……”主持人掀开侧脸的刘海,应着一句句奉承:“没有啦,是各人都很棒,一个个哥哥们这么认真,事情气氛好呀。”
枯井中的叶北蹑手蹑脚地翻出井口,一声不吭往前院看去。
几个穿着戏服的小演员围着主持人,正站在当夜司马瑶所在的大门前攀谈。
临近院门那头,是导演组的事情人员,正在给接下来的戏布景,像是要拍一场鬼屋戏。
而适才女主持所说的节目标题。
【荧惑】
荧惑是传说中的灾星,也是火星。
再看女主持人衬衫短裙的扮相也是赚足了眼球,虽然离得远,叶北极佳的视力能看见她胸口佩的事情牌上所写的名字。
她叫王玲希。
倒不是这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因为,她和剧组人员攀谈时,因为情绪紧张,倒是有不少的肢体行动,叶北是生怕这群搞综艺的家伙把这现场弄得面目全非,要是遗落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该如何去寻司马瑶?
若寻不到司马瑶,他要用这不人不鬼的身子过一辈子吗?
“哈……”
像是突然想到了滑稽事,叶北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要是以后那个还没见过面的老婆,要我说违心的事,还要来听我心跳,我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他才自嘲地笑作声来。
他就是这么个充满冷诙谐的人,岂论什么时候都能拿自己来开玩笑。
可这声轻笑,却让宅门前的几个家伙听见了。
小希和几个哥哥们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一齐向笑声传来的偏向看去,叶北早就缩回了井里。
“什么声音!?”王玲希疑惑道。
有个演员道:“别怕,小希,应该是什么动物吧。”
场务赞同道:“对啊,咱们组拍了这么多场,还没遇见过真鬼呢,世上哪儿有那种工具。”
“唉,说起来也可惜,最近编导都想不到新点子了,都市传说和民俗灵异都被拍烂了,天上掉下颗陨石来也要做一期,要害是这宅子还没人住,要是死一两个节目效果会好许多的呀。”
听罢,几人皆是捧腹大笑。
王玲希对这混账话笑不出来。
她说道:“不是……你们没听见吗?明明是有小我私家在笑!”
“要是你畏惧,哥哥几个陪你去看清楚。不外那地方黑,如果吓着了,我们可不卖力哦?”有人立马起了头。
几个剧组人员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话事人的意思,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心有灵犀的奇怪笑容。
“行!”
王玲希一步当先,自顾自地往暗处去。
身后几个哥哥,却私下在窃窃私语。
“她是刚进组的嘛?”
“没错。”
“导演还没睡过?”
“昨天进的组,没时机。”
“行,这次谁开口?”
“我来!我来!”
“哈……你这色中饿鬼。”
“她要是拒绝了怎么办?”
“她拒绝不了,干这行的谁是清清白白?和她说清楚利害就行了。”
“对,你看那屁股,那胸脯,剥光了拍个片,我就不信这丫头敢说出去。只是自制了郭导呀。”
“喂……你们真没听见那声笑?”
“笑什么笑?你要是畏惧就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