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为进,杀声震天,黄沙飞扬,马蹄凌乱。
城门久攻不下,胡人首领耶律保气急松弛,摔碗咆哮:“给我把那个小崽子带上来!”
命令一道一道传下去,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瘦弱的孩子被众人高举着重新顶穿过来,扔在耶律保脚下。
他冷笑一声,从后背上拎起孩子,吊在旗杆上,冲着城门大叫一嗓子:“沈铮!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被吊在旗杆上的孩子,原本耷拉着头奄奄一息,可听到这个名字后,猛地抬起头来,惨烈地召唤求救:“父亲!父亲救我!救我!”
城门上的中年将军一身金色铁甲,巍峨不动,持枪而立,面无心情。听到孩子的呼救后,只利落地抬起手,示意城门上的弓箭手暂停射箭。
“父亲,父亲!救我,救救孩儿!”
稚子畏惧又惨烈地召唤声穿破战场的烟云,直攻击着每一个大梁的士兵。那个孩子不是别人,是沈将军的幼子啊!
沈铮不为所动,一双眸子死寂如同深井,似乎在思考什么对策。城门下正与敌人厮杀的宗子沈之琰一枪挑破敌人的喉咙,猛地抬头高呼:“父亲!是之璋!”
他努力仰头眺望着敌军的偏向,企图分辨那个孩子的身份,高声召唤:“之璋?之璋!”
“哥哥,救我,救我啊哥哥!求求你们,救救……”
“行了!你给老子闭嘴!”耶律保上来一个耳光打已往,冷笑着问城楼上的人:“怎么样?沈铮,城门开照旧不开?”
“父亲,让我去救弟弟!”沈之琰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杀已往,可心慌难定,四周皆敌,一时众寡不敌,胳膊上挨了好几刀。
“沈铮,老子的忍耐是有限的!我给你五个数,要是再不开城门,我把你儿子放干了血做人皮鼓!”耶律保说着就开始数数:“五!四!”
沈铮凝视着远方,徐徐抬起手臂,对着旗杆上的孩子,拉弓如满月,一箭而出,全场死寂。
沈之璋对父亲最后的印象,就是他挽弓射杀自己,然后振臂高呼:“替二令郎报仇!杀!杀!杀!”
“不——”沈之璋疼的蜷缩起身子来:“不……不要……救我……救……”
“驸马?驸马!”锦书瞧床上躺着的沈之璋突然说起胡话来,又打滚又流汗,便知他是做了噩梦,于是稍稍用力推他:“醒醒!醒醒!”
沈之璋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烛光,他有片刻迟疑,扭头盯着床边坐着的女子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在那边。
“你做噩梦了。”锦书语气柔和,扭头付托春绢:“去倒杯水来,顺便叫太医进来。”
沈之璋挣扎着想坐起来,一脸疑惑:“什么时辰了?公主怎么在这里?”
某些人血洗马背,旧伤复发,昏厥不醒,高烧不退。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想睡觉好吗?
锦书腹语,可这些话也没有须要说出来,她只勾起一个假笑,将水递给他:“泰半夜了,喝点水吧。”
沈之璋缄默沉静了,原本明亮充满不屑的眼神多了些柔和迷茫,他道了声谢,低头乖乖喝水。
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白了照旧个孩子心性,争强好胜,要面子死倔,太急于证明自己了。锦书审察着沈之璋,瞧他平静灵巧喝水的模样,气也消了一泰半。要是他一直这么乖,踏踏实实的生活,倒也可以做个美男子啊。
春绢带着太医进来,摸过额头把过脉,老太医松了一口气:“回公主,驸马爷烧退了,也大好了。臣再去开几副中药,驸马爷要记得定时吃,这一个月,多卧床休息,尽量不要下地走动。驸马既然醒了,照旧多趴着,别压着伤口。”
“扶你们驸马爷趴着。”锦书立马指挥两个小厮实施。煮豆豆萁不敢延误,扶着沈之璋趴在床上。锦书随手拿了一个软枕示意煮豆给沈之璋垫在脖子上,才对太医道:“有劳太医了。泰半夜的,辛苦您跑一趟,春绢,送送太医。”
“医者怙恃心,此乃臣之天职。公主,臣先下去了,女人也留步。”老太医制止了春绢,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静谧,煮豆和豆萁两小我私家大气不敢出,乖乖缩在一边,等着传唤。唯有春绢轻轻拿剪子挑亮灯芯,发出轻微的声响。
锦书仍旧坐在床边,看看床上趴着的人,嘴里的话犹豫了许久,照旧说出了口:“男子要强是好事,但要量力而行,视情况而定。今晚你母亲在床边哭了许久,说忏悔当初打你太重。可当初你若是认个错,预计也不会挨这么重的打吧?相互都是至亲,何苦来?”
她慢慢站起身来,瞧着沈之璋扭过头去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刚刚说的也不知有效没效,横竖她是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她又付托两个小厮道:“一会药熬好了,你们记得服侍驸马吃药。”
说罢便付托春绢小环道:“收拾工具,咱们回公主府吧。”
“医生人说,今天这么晚了,请公主歇在沈府……”煮豆连忙向锦书转达王氏的意思。
“不必了。”锦书认床,只想回明园:“贵寓另有些事情,他日我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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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萁端着药,快速进来送到沈之璋面前:“令郎,快喝药了!”
沈之璋支着身子爬起来,这才问出心中的困惑:“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令郎打完马球,就晕已往了,满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们扶都扶不起来。照旧公主叫了她的侍卫才把您背到马车上,又请了太医,自己还守了您泰半夜。”煮豆一边比划一边讲。
沈之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她守了我泰半夜?”
“对啊,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们都不敢想!因为厥后您又发烧了,老夫人年纪大了熬不住,国公爷身子也欠好,医生人顾不上照顾您,所以,公主才留下来。”豆萁接话道
沈之璋将药一口饮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又趴在枕头上,默默地抚摸着脖子下的枕头。
她心细。体贴。聪慧。
六公主人确实很好,只是与他之间,似乎只有礼貌和责任。伉俪不似伉俪,朋友不似朋友。沈之璋也很迷惑,两小我私家究竟算什么呢?
戏里面演的才子美人缱绻悱恻忠贞不渝,这样的恋爱什么时候会轮到我呢?
年轻又躁动的沈之璋陷入了沉思。
芙蓉不是,春香院的芳媚娘不是,曾经后院的那一堆莺莺燕燕花花卉草也不是。逛春香院,搞一院子姬妾,更多的是为了混出一个浪荡厉害的名声。这么些年,种种各样的女子都见过了,反而越发无所适从,茫然无知,浑浑噩噩。
咳咳咳,想多了。
迷迷糊糊中沈之璋又沉甜睡去,梦里似乎是六公主坐在自己床边,捏着帕子哭的眼睛通红,满眼怜惜和恋慕,柔声劝道:“日后你改了罢!”
而他,似乎是笑着伸脱手,就好比哥哥嫂嫂平日里相处一样,慰藉劝道:“不疼的,你哭什么?”
可梦里六公主还在哭,哭的呜呜咽咽,梨花带雨,一直哭个不停。沈之璋心疼不已,猛地睁开眼睛,才想慰藉一句。可扭头一看:我的妈呀!这谁啊?
床边坐了一个女人,哭的脸都花了,乌七八糟一团,吓了他一跳!
天都亮了,这他妈是谁啊?大清早的坐在床边嚎丧?
沈之璋急躁了:“谁啊?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令郎,你终于醒了!”
女人抬起头来,沈之璋看清来人,原来是芙蓉。他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公主临走时,付托妾身照顾您。”芙蓉哭的抽抽噎噎,企图唤回沈之璋的怜惜之心。芙蓉心里算计着,既然公主主动提出让她服侍沈之璋,可不就是官方认可了她这个小妾嘛?既然有时机,那就要努力争取一下啊!
没想到沈之璋愣了一下,然后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滔滔滚!谁要你服侍?滚出去!”
她竟然……竟然一点也不嫉妒?竟然让一个小妾服侍他?果真是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啊?
哎,自作多情了,枉我在梦里温柔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