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鹣鲽情深（下）

　　第一章：地狱归来

　　第四节鹣鲽情深（下）

　　说出口的那一刻，她便忏悔了。她没有掌握，究竟他是方外之人，于这俗世权利哪有什么争夺之心，况且他看她的眼神，并无爱意。她虽然心仪于他，可她也有她的骄傲，私心里是不想听到拒绝的话语的。她轻轻地问他是否愿意来助她，期待他的否认。

　　未曾想，这个脱俗的男子却没有立即给出回复。他定定地看着她，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她紧张地期待着，袖中的帕子被拧成了麻花。许久，他起身告辞，不置一词。她大失所望，心知这恐怕是被委婉地拒绝了罢。

　　她黯然与他离别，似是了解一桩心事般失神落魄地回了房。三日后，她松口允许祖母广发招亲贴并于一个月后设下交锋招亲的擂台。

　　月余，交锋招亲进行的如火如荼，武林中垂涎赵若芸已久的人颇多，再加上若芸有意拖延时间，这一场交锋招亲竟然延续数月之久，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场比试。就在她快要对他死心的时候，他宛若神仙下凡，泛起在她眼前。擂台上，她坐在正位的薄幕屏风后，他站在屏风前，四目相对。她的眼角眉梢忍不住爬上了笑意。

　　对手经过连续的车轮战早已疲劳，聂书城使用的术法也差异于真刀实拳的武功，许多人见所未见措手不及。他很轻松的便击败了几个对手。最终的试题是文试，若芸舍弃了原先的考题，临时重出。

　　“列位少侠都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这忠义二字。最后这道题是这样的，倘若少侠受命看守我山海盟的藏书阁，我想借一本曳棍法参阅参阅，少侠可借？”

　　“可借。小姐贵为山海盟盟主之女，区区一本书而已，有何不行？”

　　“曳棍法是万老前辈的武功秘籍，按想不应在贵盟的藏书阁中。假设在的话，照旧不能借，须征得万老前辈同意。否则以我江湖规则，偷学他人武功实在是令人不齿。”

　　“不光可以借，我定会亲自帮小姐去找。这藏书阁卷帙浩繁，小姐贵体怎能如此劳累。”

　　“我觉得照旧不能借。究竟用途不明。”

　　“既是受命看守，自然应禁止无关人等进入，但是小姐的话，我认为没关系。”

　　赵若芸看向一直没有讲话的聂书城。聂书城淡淡开口：“不借。赶走。”赵若芸轻轻的笑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解风情，竟不知讨好赵小姐，纷纷质问起他来。他接着说：“不外是因为那二字’忠义’。藏书阁素来是差池外开放的，如刚刚一位所言，我的任务既是守卫藏书阁，那便不能让任何人进去，除非有盟主令，更罔论带走任何工具。”

　　毫无疑问，在赵若芸有意无意的偏袒下，最终拔得头筹的人自然是聂书城。

　　之后不久，两人大婚。

　　他们在众位尊长及盟中兄弟的见证下许下百年之约，吟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结发为匹俦，恩爱两不移。婚后，赵若芸在聂书城的支持下重新站稳了脚跟，而聂书城也在赵若芸的帮扶下一步步往上爬。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怀抱，聂书城逐渐收拢了散掉的人心，整顿上下，也认真研习起俗家武功，究竟在武林中行走照旧要以真刀真枪服人，不到一年时间，聂书城功法有了突破，顺利通过了众叔伯的考验，被正式授予盟主之位，山海盟自此又合为一体。

　　这些年来，人们一提起聂书城都是赞叹不已，说他年少有为，气度特殊，必成大器。而一提起盟主匹俦，则是相互扶持、鹣鲽情深，称他们为武林眷侣的规范。

　　“相公这是说什么话。你的事即是我的事，我的事即是你的事。我们伉俪之间，从来不分相互，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赵若芸温婉如初，似乎什么也影响不到她一般。“相公，来喝药吧。我只是心疼永儿受了我们大人的连累……可眼下，着急也没用，你先养好伤才是要紧。”

　　聂书城淡淡一笑，“夫人说的是。”仰头饮下，“永儿的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赵若芸接过药碗递给婢女，又从托盘中拿起布巾为聂书城拭去唇边的药渍。她边拭边道：“永儿刚被抓走的时候，我着实焦心不已。可镇定下来仔细想过之后，我觉得永儿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相公你觉得呢？”

　　聂书城轻轻点颔首，“是——我也这般认为。虽然我与师妹划分多年，她……遭逢巨变……但依我看，她昨日看永儿的眼神，并无杀意。以她昔日的品性来说，折磨弱小之事，她断然是不会做的……”顿了顿，他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况且，她是来找我算账的。掳走永儿，明白只是想引我出去。这个砝码，她不会轻易伤害。所以永儿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夫人不要太过忧虑……”

　　赵若芸看着丈夫温柔而笃定的眼神，心下放心了许多，轻轻点了颔首。“你照旧要快点好起来。我看她武艺高强，你去救永儿定要多加小心……”聂书城将她揽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以示明了。心里却是不如自己劝说妻子那般轻松。

　　文茵附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实在让他惊骇不已。联想到梦境中的场景，他愈觉察得自己的一颗心如置冰窖。可是，眼下的情况已是如此，他断不能让若芸再随着担忧，唯有先慰藉。他心中疑惑不已：“难道我与她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她说倘若孩子还在的话，是何意？是说孩子已夭折了吗？为什么会夭折？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那个孩子的事是真，那，文茵必是恨我入骨，她特地声东击西劫走永儿更是别有用意……说不定，她真的会对永儿下手！思及此，聂书城心下一寒，当下便决定明日启程去寻叶文茵的踪迹。怀里，叶文茵临走时塞给他的蜡丸硌得他胸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