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及笄(一)
六柱架子床的四面床牙上有着清荷的浮雕,床屉用棕绳和腾皮编结成胡椒眼形,唐庭若一回到屋子里就躺去了床上,正值秋冬接壤之际,一床被子已经有了重量。
唐庭若侧卧着,面朝里边,守候在旁的阿月并没有看见唐庭若庞大的神情。
她甚至还没有接受得了自己突然回到了十六岁的这一年,对这一切还没有十全的准备,万一那些场景再发生一遍怎么办?万一她照旧束手无策怎么办?
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了,她甚至不知道回来到十六岁是不是自己的回光返照,又是否会在片刻之后又漂浮到空气中,随后化为灰尘。
唐庭若紧闭着双眼,她蜷缩在蚕丝被子里,身体很是冰凉,想起在将士营中被那般羞辱,想起她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想起武维桢那酷寒得没有一丝情感的眸子,她都很畏惧,很恐惧。
直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若儿,你好一点了吗?舅母带来了临安王府小王爷,给你诊一诊如何?”皇后的声音很温柔,生怕吓到了这只小兔儿似的。
临安王府,这几个字似乎一击重锤直直地在唐庭若的心尖上敲了一下,她的心猛然揪紧。
她最是记得他,那个为了自己宁愿入府为侍卫,最后却死无全尸的少年郎,她险些是出自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便掩去眼底的惧意,转头对阿月说:
“无事。”
阿月得了令,便去门后敬重道:“娘娘,主子说她无事。”
直到周围没有声音了,唐庭若才敢从被窝里冒出个头来,她生怕那小王爷走了以前的老路,她就是个天生带煞的,可别害了小王爷那般玉面的郎儿。
是了,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她总归是要试上一试的,她这一次重生关系到的人命太多太多了,若这真是上天多给她的一次时机,那么就算是最后无法挽回,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从被窝里起来了,坐到梳妆镜前:“阿月,梳头。”
阿月慢了半拍才反映过来,以前的主子最是浮躁,身上总有一股风尘的味道,但如今的主子,似乎多了一份优雅清淡的韵味,沉稳了许多。
阿月照常给唐庭若束起了蝴蝶髻来,以前的唐庭若在沈梨清的唆使下总是爱梳着一头繁琐极重的发髻,倒使得她那原本清水芙蓉的面貌变得老气了不少,初看还会觉得有些许奇怪。
“阿月,梳个单螺髻吧。”简朴精炼,倒一ó分耐看。
阿月拿着檀木梳子的手一顿,应声道:“是,主子。”
阿月的手法很熟练,很快一款简朴利落的单螺髻就梳出来了,单螺髻是最为普通最为简朴的一种发髻。在以前主子是全然瞧不上这种发髻的,觉得配不上自己尊贵的身份,但如今却是主动提出要梳这个发髻了,倒一ㄇ十分奇怪。
这一梳出来,便将唐庭若那女子的花容尽数展现了出来,粉黛未施,却不娇自媚,阿月连连叹息道:
“主子,这个发髻甚是适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