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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枭

第四十一章 罪夜(三) 连审二犯·口供现歧

战国大枭 柴门犬 3143 2019-03-22 12:00:00

  趁着狱卒去押人的空档,将离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

  买匪抢人?那个顾吟枫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谦恭有礼,文雅温顺,身世商贾却让人觉得像是来自书香世家。

  说不定是装出来的伪君子,究竟也只急遽见过一面,直觉难免禁绝,但是不应该呀,难道自己真的看走了眼?

  接着被押来的这个樊诸,就是藏在匪徒身下装死的那个,也是身形最单薄的一个,顾氏布庄的次掌柜。

  既然是个掌柜,就不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也应算有些见识。

  他心情绷得紧紧的,拼命想装出镇定的模样,但仍是紧张到一个劲儿的舔嘴,手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戴着枷锁还装模作样地行虚礼,其实心理防线早就塌了。

  将离看出他认得自己,这没什么,市集上那么多人都认识。

  不外还像是很怕自己,和所有做贼心虚的人一样,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而他眼里多了另一些工具。

  但凡有点天秦律法知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种结匪行凶一定是死罪,被抓现行那就是罪名确凿,完全可以就地击杀。

  现在审讯只是为了揪出这起案子的主使者,至于这些监犯招不招,也并不影响他们获得死刑。

  横竖都是要弃市的,无非是怎么死,死的快些照旧慢些,完整些或是零碎些。

  所以就泛起了像适才那个犬四的情况,横竖都是一死,爽性豁出去地喧华,那是个泼的。

  而现在这个樊诸,明知自己固有一死,却还在心里打着算盘,在动歪脑筋的样子,言语间惺惺作态,这才是一本正经的道貌岸然,令将离厌烦。

  “名事里”答得老老实实,据他自己交接的情况,说是没有案底。

  “今夜之事,为何人指使?”

  樊诸微微欠了一身道:“回禀官君,今夜之事,乃我家少家主、南郢顾氏、顾吟枫所指使。”

  文衍刚要开口接着问,那樊诸却突然说了下去:“少家主此番前来九原城,实则是想纳云中居的郑氏未亡人为妾。

  “官君您也知道那郑氏未亡人心高气傲,我家少主求之不得,遂命小人去找人来将她强行掳掠。

  “小人劝阻过少家主,可他却以家媪性命相要挟,迫使小人屈从,实在是逼不得已,这才帮他行这等龌龊之事。”

  将离皱了皱眉,这样的回覆面面俱到,毫无保留,应该是早就准备供出自家少主了。

  这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少家主本就犯了法,若是容隐当判腰斩,况且主仆不睦很寻常,仆人不忠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这态度有问题,审官还没继续问下去,他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了这么一大串。

  前因结果有理有条,看样子不仅仅是一开始就要将少家主供出,更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莫非这人真是语言组织能力够好,能做惠临危不乱?

  那倒否则,他攥紧了拳呢,看着是想止住手上的哆嗦。

  “待本官问你,再行作答。”

  “小人明白。”

  文衍并不太留意这郑氏的未亡人,只是先前她家良人病逝,自己曾随诸多官员同去纪念,都是几多与郑氏有点联系的人,那夫人将大部门家产卖给官府后,便很少与官员来往了。

  而他就属于九原城的那另一小半对云娘没兴趣的男人,家中有妻儿老小,身为命官,应当自持。

  至于这个南郢顾氏虽远在南楚,但鸿商富贾之家,总也闻得一些。

  顾氏家主顾叔康在南楚家大业大,也算是可以与早前的白圭、猗顿齐名的人物,这样人家的宗子,要什么样的妾室没有,非得跑到天秦北境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抢人么?

  “你家少主是何时与你说的这些?”

  “这个……”樊诸停了停,“前几日。”

  “前几日?”

  “呃,前日,对,前日。”

  “据本官所知,顾氏一行刚于前日上午抵达九原城,他便与你说了这些?”

  “是,少家主他……他一来就带着顾氏的几家掌柜去了云中居,还曾……还曾当众扬言要纳郑姬为妾……”

  “厥后呢?”

  “厥后他托云中居的伙计频频通传,都被郑姬给拒绝了,想必是他心生怨恨,咽不下这口——”

  “好了,你小我私家的推测不必讲,且说说他是怎么指使你的。”

  “……呃,他……他说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让我去找几小我私家将郑姬绑走,他自己的正妻就是用强得来,欺压她就范。

  “呸,这个顾吟枫,样貌堂堂却品行不端,南郢几家显朱紫家的女人都与他有染,可他竟还不知足,非是掉臂家里阻拦,硬要北上聘妾……”

  将离叹了口气,这个樊诸,小人嘴脸,捞得一个时机便开始疯狂吐槽。

  先不管他说的是不是事实,光是听听表意就能发现他在避重就轻,对审官的问话搪塞两句,就开始扯此外,明白是有意转移,所以这回覆的可信度也就不高。

  而这个时候,有经验的审官应该换个问题,让他以为这道题算是已往了的,之后问些此外绕上一圈再杀转头来。

  针对同一个问题进行重复诘问,频频比对,终能让他自露马脚。

  文衍见他越说越歪,伸手让他打住,接着问:“那你又是如何认得这些匪徒的?”

  “……”

  戒房里突然平静下来,看来他是没有为这个问题准备答案,半晌才慢慢吞吞地说:“是……是路上、路上遇到的。”

  “那边?”

  “呃……那边……是、是在……小人也不记得了。”

  “仔细想。”

  “小人真是不记得了,就是在路上听他们说可以收钱帮人做事,这才……去找的他们。”

  “本官自会找那两个匪徒对质,接着说说你家少家主,他是在那边与你说的?”

  “呃……逆旅,对,在逆旅的客房里。”

  “他人现在那边?”

  “应当照旧在那儿的。”

  文衍又与周齐邯小声讨论了两句,便让狱卒进来把樊诸拉下去期待续审,接着又向狱吏下令:

  “立刻找到巡夜的游徼,让他们去逆旅前后门扼守,勿要让人随意进出,待本官传令已往,再行执人。”

  “遵命。”

  游徼(jiào)是治安员,卖力巡查捉拿罪犯,“执”人就是将嫌疑人逮捕。

  不管樊诸的话能信几分,文衍都暂且先弃捐不问,既然他提到了顾吟枫,就应当将此人传来问话。

  但仅凭樊诸一人之言并不足以执人,只有先将顾吟枫看住,待自己继续审了下一个匪徒后,再行决断。

  下面被押来的这人,眉心有颗大痣,长相与那犬四是一个类型,眉目凶狠,却多了些沉稳,并不张狂,就像将离在卧底时期打过交道的那些“年老”。

  例行询问之后,得知这人叫马大,南楚国丹阳人。

  “马”倒是真氏,名字是自己乱取的,曾在南郢做贵族家的私卒,与路人斗殴被判苦役,不外没有黥面,厥后交钱赎免。

  话语之间目光垂地,没有情绪,没有敬语,却也十分配合,看来已经认命。

  “你与樊诸可曾相识?”

  “他与我是同乡,以前一起在南郢混过。”

  文衍与周齐邯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者便新开了一卷简牍开始纪录。

  这份新的爰书是对之前樊诸口供的特别备注,因为前后两个监犯的口供泛起了分歧。

  “你与其他匪徒是如何认识的?”

  “江湖上的朋友,走着走着就认识了。”

  “关于今夜之事,樊诸是何时来找的你?”

  马大想了想说:“应该是……前日深夜。”

  “于何地?”

  “城外西郊,一间废屋里。”

  “樊诸的少家主,顾吟枫,你可知道?”

  马大一直盯着地面的眼睛,突然朝上翻动一下,正好与阴影中身穿皮甲的令郎碰上。

  他也不避开眼神,像是在臆测这人的身份,然后生生和他对视了几秒,才道:“只知他家少家主姓顾,其余的……并不清楚。”

  周齐邯审人无数,此时坐在一旁录供,就地就看出这句不是实话,监犯故意隐瞒。

  只是讯律有言:虽知其訑(dàn,同“诞”),勿庸辄诘。

  就是纵然知道监犯在撒谎,也不要立即诘问,而是该将监犯口供如实纪录,结合之后的问题再复问。

  若他口供重复,且拒不平罪,那时就该取出戒房木箱里的工具,行笞训,就是严刑拷打。

  文衍继续问:“那樊诸是如何同你说的?”

  “……说什么?”

  “此事的谋划。”

  马大低头想了想,脑中浮现出那一夜破茅屋前的火堆边,众人那一通自认是智慧的计划。

  以为能得财又得色,而如今兄弟们死的死,抓的抓,眼下看来竟成笑话,也都是因为樊诸一言。

  当年在南郢,樊诸盗用了顾氏钱财行赌买色,但在马大入狱后,他也拿出了一部门钱为他赎免刑罚,马大知恩。

  其实在谋划的那晚,他就已经听出樊诸面上说是为少家主服务,实为栽赃顾吟枫,不外自己既收了钱,便不再多问。

  虽然就地被抓,死罪难逃,但此时也应继续帮樊诸圆谎才是。

  横竖都是一死,死了也要让顾吟枫陪绑,有南郢顾氏为自己送葬,也算没白活。

  这一通计划之后,马大幽幽说道:“都是他家少家主指示,樊诸……也只是听命行事。”

  文衍喊来门外的狱吏:“让游徼执人。”

柴门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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