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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枭

第九章 枯茶怪味·归途杀机

战国大枭 柴门犬 2948 2019-03-03 08:56:19

  将离顺着他的手低头看去,单手将剑解下放到案上。

  “先生认得这剑?”

  李恒摇摇头:“不认得。”

  “呃,那先生怎么……”

  “我只认得这是牵机阁的雀鹰。”

  “雀鹰?”

  “令郎不问牵机阁却问雀鹰,看来是知道牵机阁?”

  “听说过一些,先生想不想知道这剑是怎么来的?”

  “令郎是九原君,这剑就不是令郎的,只能是那贼的,至于如何得来……”

  李恒摊开手,比比将离脸上和虎口的伤:“不就是这么得来的么。”

  “呵。”

  茶壶盖子开始不老实地扑腾起来,卟噜卟噜吐着泡泡。

  李恒转过身去掀开陶壶的盖子,用茶舀伸进去拨弄一下,再嗅嗅茶香,“嘿,茶好了。”

  接着从案下掏出两个上了釉的小陶碗,划分盖上早就被裁好的麻布片用作过滤,两指在碗口掐着布,将壶里热腾腾的茶汤盛在那上面。

  他说的没错,这就是残羹烂叶的菜汤。

  汤汁透过麻布,一滴一滴徐徐渗到碗里。

  在麻布上留下被碾碎的小枝条和被挤扁的叶芽,洇出污浊灰黄的汁水,嗯,另有虫子尸体。

  虎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将离觉得李敢的手法比那老医师的小医徒要熟练许多。

  包的也平整,还把打的结给藏了起来,看着很像是浅易的拳击绷带,很是结实。

  将离谢过之后,这少年便被他老爹打发出去了。

  “来来来。”

  李恒把裹着杂质的麻布拿开,放了一碗到将离面前:“令郎尝尝老朽这枯草茶,若能喝得下去……”

  将离在等他继续说下去,老头儿却骨碌碌转了转眼睛,接着开始擦桌子,把适才舀茶弄出来的汁水擦干。

  “如果我能喝下去,就怎么样?”

  “嘿,若是令郎能喝下去,老朽就继续说说那雀鹰。”

  将离轻笑一声:“没问题。”

  一碗茶而已。

  他晃晃茶碗,因为碗中釉是黑的,看不出茶汤原本的颜色。

  用麻布过滤之后确实清爽了许多,但照旧泛着细小的渣滓。

  再闻味道,茶香醇厚,很是浓郁,还带着些酸酸的梅子味。

  不明白这老头儿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一口闷。

  接着刚入口就耐受不住,夺过铜盂吐了出来。

  “呃啊,你这也……咳、咳……”

  “怎么样?老朽没骗令郎吧?”

  将离呸呸吐净茶汤,用袖口擦擦嘴角,再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然后呵呵笑了出来:“你这老头儿,狡猾。”

  李恒心满意足,装模作样地一本正经,拱手道:“令郎,愿赌服输。”

  然后看起来悠然自得地将碗中茶一饮而尽,还舔舔嘴砸吧了一下。

  将离可以喝很苦的咖啡,吃很苦的苦瓜,嚼纯黑的巧克力。

  要说对这茶的味道,他是做好很是苦的准备的。

  结果这所谓的枯草茶,竟是极酸无比。

  酸到掉牙,酸到舌麻,酸到口中立刻排泄了大量的唾液。

  这茶汤在口中多呆一秒,都市觉得嘴巴要烂掉。

  手边又没有可以漱口的清水,只能任由那残留的味道像小虫一样窸窸窣窣地爬满整个口腔,刺激着粘膜。

  这会儿竟像吃了辣椒一样“嘶嘶”吸着气,可那明白又不是辣,是满嘴的跳跳糖。

  “再来一碗。”

  将离心里有了数,觉得下一次的话,应该是可以坚持住的。

  “哼哼,令郎,不巧得很,我这茶就只够盛两碗的。”

  李恒没骗人,陶炉上的茶壶里只剩半壶烂烂的梗子和草叶。

  而他也正在舀了陶盂里的废茶汤往炉膛里浇,里面被烧得红红的细柴叹出一缕青烟,酿成令人绝望的焦玄色。

  今日份的下午茶已经结束,请改天再来。

  将离察觉到他有送客的意思,看来是认真的,咽不下茶,就不能听雀鹰的事。

  “明天另有茶吗?”

  “那可欠好说。”

  李恒将陶壶里的栏叶梗子夹到陶盂里:“老朽想起来才会弄一壶。”

  “好吧。”将离撑案起身,“多谢先生的茶,我先撤一步。”

  李恒登时放下手里的事,又夸张地行了个大礼,额头叩在手背上:“恭送九原君。”

  “嗯,再见。”

  将离说完便顺着来路返回,在经过一排书架的时候,看见这条通道最里面放了一个大木箱。

  大到可以藏进一个壮硕的成年人,便随口问向李恒:“先生,这箱子里是什么?”

  那老头儿还在那伏着身呢,听将离喊话问自己,才抬起头高声回道:“那是一些老剑。”

  “老剑?”

  “就是以前铸的剑,有十年前的,有二十年前的,也有五十年前的,都是些老样式,如今看不上了。”

  懂了,就是被淘汰的旧版剑。

  “那为什么要放这里?”

  “每种剑都留了一两柄,收纳入库,以作留存。”

  “哦这样啊,我可以打开看看嘛?平时会打开吗?看起来还挺沉的。”

  “令郎也说挺沉的,那自是没人会闲着没事干去打开它。”

  “你就不能稍微婉转一点么?”

  “令郎请便。”

  后面传来拖动竹简的声音,李恒看来已经不想管自己了。

  将离走到木箱前,这箱子足有半人高,宽大结实,也没有锁。

  箱盖上乍看很洁净,仔细视察会发现左上角残留着一处三角形的积灰区域,有擦拭痕迹。

  这说明平时是有人来扫除的,但擦得很潦草。

  此处和侧面的拉环提手上灰尘明显,看来真是没人会来随便打开它。

  将离提着抓手稍稍向上使劲,只掀开一条小漏洞,又哐当一声合了起来。

  第一次是感受一下重量,第二次便知道到底要花多大的力气。

  箱盖打开,一股混淆着铜锈的木香冲了出来。

  箱子里满满当当堆了长是非短的种种剑,有木柄,有金属柄,也有一些没柄的。

  剑身上都刻有铸兵年份和铸造者、责任人的职务名字。

  这是殳(shū)书,秦书八体之一。

  殳是一种钝头长柄武器,殳书就是像这样刻在武器上的文字。

  在箱中一阵翻看,弄得哐哐直响,引得李恒传出牢骚:“令郎啊,你看完了没有?”

  “嗯嗯,好了好了,歉仄。”

  ……

  太阳西斜,照在烟雾缭绕的工坊里,效果梦幻。

  工匠们开始收尾一天的事情,把堆在院子里的杂物用小车一趟趟地运进铺中。

  将离向门口的百长借了匹马,准备返回君府。

  对骑马照旧挺熟的,以前接触过一些园地马,此时却尴尬地发现没有马镫。

  这副身体的手臂力量绝对不足以让自己直接翻身上马,将离抿了抿嘴,又转头看看百长。

  那百长先是愣了一下,尔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动过来牵马,将他带到路边,那里落着一块上马石……

  ……

  骑马需要一副好腰,在马上弯腰驼背的话,很快就感应会疲惫。

  最好的姿势是挺直腰背,就像将离现在这样。

  虽然两脚悬空有点不能松劲儿,但心情是好的。

  迎着晚霞,一路向西。

  红日低悬在天边,跟两千年后的一模一样,发着耀眼的橙光,把世界的影子拉得老长。

  夕阳下的乡间小路宜人无比。

  远处乡村里的炊烟裹挟着熟麦的气息被风卷了过来。

  刚刚满田的农夫已经收工,扛着农具,赶着牛车,运着整日的收成,三三两两走向远处,回去那飘着饭香的草房。

  雀群结队啾啾飞过,总也静不下来。

  田垄上追逐的小狗,追着追着一头栽进地里,又摇头晃脑地蹦跶出来。

  随老爹捡柴回家的孩子,走一路掉一路,被后面的父亲拉着训斥。

  将离此时又不着急往回赶了,勒缰减速,按辔徐行,还哼起了小调儿。

  他闭上眼感受着风,陶醉在着这片纯粹到剔透的乡野气息中。

  也许现代都市里人们一直想追求的那种回归,并不是空间问题,而是时间上的,那不叫“回归”,应该叫“回不去”。

  这份静谧安然的景致突然被一声凄厉的鸣啸划破——

  将离循声看向天空,一只不大不小的鸟重新顶掠过。

  张开的翅膀上有漂亮的花纹,一道道戴着弧度的的灰线贯串了整副翼展,有些密集,看得将离头皮发麻。

  刚刚还闹哄哄的雀儿群突然没了声音,田里也毫无消息,人们早已离开,连狗都瞧不见。

  这感受就跟惊悚影戏里的鲨鱼一样,所到之处,生机顿消。

  然后阴森森地露出鱼鳍,绕着猎物打转。

  将离觉得奇怪,头上那鸟似乎认准了自己,滑翔了一段又折返回来。

  无论疾驰或徐行,它总是“不离不弃”,就像给自己装了定位一样。

  不外这样仰仰头,颈椎似乎舒服了些。

  再低头看路时,前方蹄声隐隐,约一百米处有匹白马正在徐徐走近,似乎是之前看见过的那匹马。

  那马自然是有主人的,逆光而来,看不太清,瞧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柴门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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