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女人,地牢阴暗,小心脚下。”
“嗯。”木一濛低声应着,一步一步随着小太监走进地牢。
一踏入地牢,浓烈的血腥气就扑鼻而来。地面上可见暗色的血迹。
穿过悠长的通道,小太监领着她拐了一个岔路后,不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南宫傲然背对着她站在一排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
他身旁不远处站着两个携剑的御前侍卫。
“皇上,木女人带到了。”小太监跪下说道。
南宫傲然回过头来,挥了挥手,“你出去等。”
“是。”小太监起身离开。
木一濛福了福身,“舅舅。”
“舅舅允许过你,会替你给木毅报仇,舅舅做到了。”他说完看向右边的侍卫,眼神示意。
侍卫会意,走到第一具尸体前头,蹲下掀开白布,露出来的是一具男尸。
似乎是死不瞑目,还张大着眼睛,嘴角有干枯的血渍。
侍卫一连将剩下尸体身上的白布都掀开了。
木一濛一一看已往,比对那伙儿人的面貌,在这里的,只有其中四人。包罗那伙人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也在这里。
已经死了,死状相比其他人要越发恐怖,瞳孔通红可见血丝,眉心处有还一个血色的箭窟窿。很显然是生前中过一箭。
“在沧澜的只这四人,其他地方的细作也都被灭杀。若你想见他们的尸体,朕可以命人送到沧澜。”
木一濛摇头,语气冷漠,“死了就好,没有须要再见。”
她虽然相信南宫傲然的手段,绝不会留下一个细作的活口。
“死相难看,不见也好。既已经给木毅报了仇,你也放心吧。”
“嗯。”木一濛点了颔首。
但是放心?怎会放心?
尽管这些人死了,她也并没有报仇的快感。
反而越发怅然,这些人活该,可她寄父,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只是事已至此,也算得上是一个了断了。
不是对逝去寄父的了断,是对她自己的。
逝者已矣,这是作为生者的她给自己对于木毅的死做的了断。
这些人死了,也就代表沧阙国举国上下熏染毒疫的事情已经被传到另外两国。
也就是说,开战在即。
“舅舅。”
“你说。”
“这些天一濛考虑清楚了,照旧坚持原来的决定,一濛的心,不在皇宫。”
南宫傲然缄默沉静良久,叹了口气,“真是和你爹一样倔犟的脾气。可舅舅不能同意,越发不会放你一小我私家去闯荡江湖。”
“舅舅,一濛不适合留在皇宫,还望舅舅玉成。”
南宫傲然还想劝什么,却见她神情坚定,模糊间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曾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年轻且坚贞的面孔。
他这个外甥女,长得极像她的母亲,性格却完全继续了她的父亲。
他闭了闭眼,随即话音一转,“就这么不想留在皇宫?”
“对不起,舅舅。”
南宫傲然睁开眼,无可奈何道:“而已,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舅舅不再强留你。”
“谢谢舅舅。”
她并未向南宫傲然提起衡海仙山的考核一事。
温昧和她提到加入衡海仙山考核的时候,她是有这个想法要去的。
可那晚他的一吻之后,却让她改变了想法。
她原本觉得他是真的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那次在船上他的体现就很明显。
可自相矛盾的是,他为什么他要趁她睡着的时候轻吻她的手?
照旧说,温昧是在上一次船上的意外之吻后开始对她发生男女之情的?
她不讨厌温昧的触碰,这么多天的相处,她也了解他的为人。更况且温昧与她的膏泽难以回报。
如果他喜欢她……
光是推测而已,她居然会莫名觉得心跳乱了。另有种陌生的难以抑制的情绪不停蔓延。
其实她知道,当自己已经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时,她早在不知不觉间,亦对温昧发生了差异的心思。
从地牢出来,木一濛乘坐来时的轿子回了乐阳殿。
刚下轿子,她就发现温昧站在殿前。
她脑子里顷刻间追念起几天前的那一晚上,一时间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等到空轿子被人抬着离开后,温昧才看着她笑了笑,“一濛,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木一濛点了颔首,并不介意。
“我是来道此外。城中毒疫已解,师兄已经离开,我也要走了。”
木一濛知道他会走,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你去哪里?”
“暂时计划回濯莲镇。”
“你可以等等吗?”
“嗯?”他降低的略显疑惑的嗓音随着清风略过的声音一起传入她的耳里。
“你再等一等,我去和舅舅说过以后一起离开。”
温昧愣了愣,“你舅舅同意你离开了?”
“是,他同意了。我原以为你还要再过几天才会离开。”
“你也要回濯莲镇?”温昧思索着问道。
木一濛完全没看透他的心思,他现在的体现,完全不似听见喜欢的人说要一起同行的开心。
她真的怀疑那一晚是不是在做梦?
是她有了这样的心思,却把梦境认真了?
木一濛整理了下情绪,低声回覆:“是。”
“明年三月你要加入仙山的考核吗?”
她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去?”
可通常考核乐成的人,都将留在仙山修炼,不得再加入人间事。
温昧唇角微扬,似乎在勉励她,“虽然,我觉得你一定行。”
“你呢?”
温昧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医术高明,听闻仙山有医宗,你没想过要去?”
温昧摇头,“我志在山野间,没有这个想法。”
木一濛握了握拳,她不愿优柔寡断,于是直接问道:“前几天你为我施针的那天晚上,有没有……”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却被他开口打断,“那天晚上你睡着了,我为你抽针后就随师兄一道离开。难道厥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木一濛心蓦地一沉,“没有发生什么。”
“那就好。我今日便会离开,恐怕等不了你。圣上知道我救过你的命,已经给我赏赐了不少金银,你不必再为此事铭心镂骨。况且我们之间来之前就做了交易,你护送我来沧澜,我为你诊治。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也都市是朋友。”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预备出发了,一濛,我们有缘再见。”
完全不给她再开口的时机,说完了这番话,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连背影,都透着决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