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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人归晚

第七十八章 朝槿

莫道人归晚 盗啼 2973 2019-04-02 20:07:13

  是夜。医院的消毒水味总会刺鼻到心慌,白的发冷的墙和口罩后毫无情绪的眼睛已经无数次成为了朝槿的噩梦。

  幸亏,这回她醒了。

  此时已是深夜。

  将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混淆着黑夜的静谧,磨碎了后吃进胃里,恐惧像千万只蚂蚁慢慢啃噬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自觉地战栗。

  她拿起手机贴在自己脸上,似乎是想用手机的余温给自己取暖。过了很久,朝槿才将手机移开。

  她拿着手机翻看着通话纪录,当看到下午宜嘉竟然打来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即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宜嘉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已经给医生和病友打好招呼,就算自己病的再重,都不能告诉宜嘉她的真实情况。

  她坐起身环视着四周,并不熟悉的人住在同一间病房里,有男有女,有高有矮,寂静的夜只有她一小我私家醒着。

  朝槿拉开了床帘朝远方眺望——她已经半年没出过这间病房了。

  自从半年前进了一次ICU挺过来后,她再也没被允许出去。也是,她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见风,肺癌这种工具最怕的就是病情加重。

  早些年她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肺结核会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结果,只是一直拖着,最后没法儿了才去医院看的病。

  她本以为,这是美神的眷顾。

  当朝槿查出是肺癌时整小我私家都懵掉了,她木木地从诊室出来,脑子一团乱麻。看着医生诊断上写到”由于肺部慢性损伤,影响了支气管粘膜上皮的正常功效和机体免疫抗病毒状态,导致疤痕癌变“眼睛逐渐模糊。

  她无数次想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注意一点,只要再注意一点点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可是,忏悔却没有用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想着前天邻边病房走了一个老头,是尿毒症;昨天她住的这个病房走了一一个年轻人,才二十七八岁,仪表堂堂的一个巨细伙子,平时没怎么注意过自己身体,胃穿孔引起的急性腹膜炎,半夜疼醒后没多在意吃了两片止疼片就睡了,谁知第二天早上护士过来看的时候,人已经休克了,抢救也没抢救过来。

  …....

  身边的每小我私家都麻木着,每天麻木地用饭,麻木地说话,麻木地做着化疗,麻木地打着一瓶又一瓶并不知道什么身分的西药。

  朝槿有时候真的想,就这样算了吧,在世这么遭罪还不如两腿儿一蹬,眼睛一翻就这么已往。可是,她不敢死。

  她另有宜嘉,她另有习镜。

  说起宜嘉,朝槿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第一次见宜嘉的时候是她刚满月,那时她还叫宜家。她小胳膊小腿抓周时紧紧的抱着一个包子不放,被强行从手里拿走后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沈宜家一手拿着胭脂盒子,一手捧着包子笑地乐颠儿颠儿的。

  第二次见到沈宜家就是朝槿她人生转折的开始,其时沈父还在世时给宜家买了保险,万一他俩出了什么事情,只有抚育沈宜嘉才气拿到他的工业继续。

  可他没想到,对于他们的亲戚而言,在金钱面前,人性和道德有何等经不起考验。他们耍了个手段,养了几个月拿到工业后,瞒住了所有人便将沈宜嘉扔在了孤儿院,还特意给她把名字换成了“嘉”字,又将自己女儿名字换成了“沈宜家”,以免落人口实。

  等朝槿再找到她的时候,沈宜嘉已经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酿成了一个孤僻不善言辞的小孩儿。

  朝槿想带她走,沈宜嘉却抱着孤儿院里湿润又充满霉味的被子不撒手,朝槿只好将人和被子一起带了回去。

  沈宜嘉到了新地方,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又慌忙低下了头。

  那时,沈宜嘉才十岁。

  其时的她喜欢一个工具只会眼睛一直盯着,当你问她想不想要时,她却总是摇摇头。

  “我现在要不起这个工具。”

  孩子的懂事是最令人心疼的,她们本应该是撒欢奔跑,天真烂漫,就算带些被宠坏的小脾气都是情有可原的。可宜嘉让她不止一次感应挫败。

  每次朝槿给宜嘉买礼物,沈宜嘉都市装作不经意道:“小妈,这个贵不贵?“一听价钱就立马横眉竖眼,摆起.管家婆的架势来:“小妈,你太乱花钱了!”

  有次朝槿问到想不想要回自己原来的名字时,更是感应了她差异于此外孩子的成熟感。

  她说:“我叫沈宜家,因为我妈妈期待我成为一个宜室宜家的女孩子。但是,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去此外地方了。所以,我希望我永远不要成为像妈妈所说的那样。”

  朝槿心里是知道的,她在课本上从来没有写过沈宜嘉这个名字,反倒是在演算纸上写了无数次“沈宜家”,每次发了新书都市将这三个字方方正正地写在书正中央。

  她这样也是为了告诉朝槿,她不想给朝槿添麻烦。

  将这样一个孩子养大其实并没有让朝槿操几多心,沈宜嘉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该干什么。她会将事情利益最大化后做出最优选择,就算再讨厌也会坚持做下去。朝槿一直觉得沈宜嘉理智地似乎一个机械人。

  也不怪沈宜嘉,她本是一个受着宠的小女孩,一朝酿成孤儿看着亲戚的脸色行事任谁都市受不了。

  想到这里朝槿开始担忧起了沈宜嘉的未来。她这样一个性子,不说是别人,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因为结婚并不是她心中的最优选择。

  另有习镜。

  朝槿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习镜是美国人,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湖边,那时的她正在为自己的期末考试努力奋斗。

  朝槿是一位画家,师从勒戈夫先生,是他的第五个门生。

  那日她在湖边写生时无意间看到了个男人站在湖边,就顺手看成景色画了下来。谁知就是因为这一幅画,她在办画展时却被画中的男人看到后将画买了下来。

  他们就此相识。

  积极向上又带有中国古典女性美的朝槿立刻俘获了习镜的心。

  那段时间是朝槿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有视她为接班人的师父,有一个相互喜欢着的爱人,有着处在上升期的事业。

  ?那时朝槿可谓是如日中天,被冠以“超现实主,义新星女画家”,“东方天才少女”,“神秘国家的传奇女子”。

  就在这样的吹嘘下,朝槿整日飘飘然,甚至连自己的师兄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她走出了人生中最错误的一步:她退出了师门。

  ?朝槿原本以为这并不是一个何等重要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自立门户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一代宗师。

  可是,她错了。

  她看着师父失望的眼光,师兄们恼恨夹杂着不屑的眼神,她迷茫了。

  记者是这个世界上最嫉恶如仇的生物,他们疑神疑鬼嗅到这件事情的苗头,就像是苍蝇找到了知己挚友,怎么都赶不走。

  原来报纸上有何等吹嘘她,厥后就有何等厌恶她。

  那一瞬间,她畏惧了。带着对未来的恐慌和不行预知她仓皇逃到了国内。她不敢再踏出任何一步,就算她的师傅勒戈夫和师兄弟劝她回去,她都不再敢有行动。安放心心地抚育起了小宜嘉。

  朝槿躺回了床上,看着这个令人赞叹又厌恶的世界,心中文思泉涌,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重拾画笔。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油画颜料的有害物质时时刻刻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想到此,朝槿苦笑了一声:不能作画的人生另有什么意义?!

  这就像一个猎户生生折断鸟儿的翅膀,将其囚禁在笼子里让她每日为自己婉转而歌。

  可她现在,连一只鸟都不如。

  朝槿翻看着自己的通话纪录,看到了习镜原来发过来的短信微微笑了笑。

  习镜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但是习镜已经很久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有……多久了呢?

  或许是……自她义无反顾地来到中国后,习镜就不再联系她了。

  听朋友说,他又订了婚,有了一个新妻子,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他现在的妻子性格开朗火辣,又生了两个可爱的宝宝——

  她能怎样呢,现在她活了今晚没明晚,过了今天没明天,她有什么资格再去祸殃习镜那样好的人呢。

  他温柔,绅士又体贴,完全是完美丈夫的代表。深邃的眼睛,精致又有男子气概的眉眼,似乎希腊雕塑大师尽其一生所缔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一般。

  这样的人啊,就应该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因为他本就是上天眷顾的人。

  而现在的她,配不上了。

  朝槿将手拿起来,遮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错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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