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16
“司浔，我们这是要去哪？”
秦若不是个没耐性的人，但在司浔跟前，她显然被缄默沉静寡言，整个夜晚都不说一句话的少年给击败，忍无可忍后问了出来。
她肚子里叫了频频，大腿内侧应该也被磨破了皮。问完了话，她用舌尖润了润唇。依旧很渴，现在又加上肚子饿。
“快到了。”
少年在晨光微熹中，远远眺望。
他将马鞭举高，重重抽在马臀上。马匹嘶鸣一声，健步如飞。
秦若被颠的前仰后合，嗓子里翻了酸水。若不是她几日来胃里空荡荡的，只怕就地就能吐得司浔一身。
不止是秦若，司浔的状况也欠好。
昨天秦若将整壶水喝完，她和他都只能在没有水源的荒原中忍耐。
这样的路程，已经算是煎熬。
司浔停在了一处空旷的老屋子前。秦若软趴趴的被司浔抱了下去。
她仰面朝天，湛蓝无垠的天空连片云彩也找不到，转眼间她就对上了司浔居高临下俯视她的那双眼。
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憔悴，那淡色的唇瓣龟裂出无数细小的漏洞，上面的皮子外翻，翘起。看起来比她还要病态。
她恍然悟出，途中司浔送到自己口边的那壶水，只怕原来是为他们两人准备的。只不外最后全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这才是他舔掉她唇边那些水的原因吗？
在阳光的暴晒下，没有食物尚能在荒原中支撑，若是没有水……
她不愿再想下去。
司浔踢开门，抱着她进了屋。
轻车熟路的将她放在里屋的床上，就着床沿单膝跪地。
他将藏在斗篷里的秦若挖了出来，细心的为她掖好几缕油腻腻的发。默不作声做这些繁琐而毫无意义的事情时，不经意间对上了秦若黑曜石般的眼眸。他从那双眼中找到了一闪而逝的迷茫。
“姑姑，不要担忧，会好起来的。”司浔终是用低哑的嗓音慰藉了她一句。本该是清冽的音色，因为长时间得不水的滋养，此时听来竟像是岩石掠过金属，带着种磨砺后的质感，有些难听逆耳。
她陷进床边，被司浔放下去的那刻厚厚的床垫上被压出凹槽，玄色的斗篷盖住她的身体，只露出她巴掌大的脸，令她看起来娇小而可怜。
司浔的话脱口而出。
秦若的回应，是轻耸肩头，握住了被反铐在后的手。
“带着这个吗？”她连扬起手臂都成了奢望。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即是她是被司浔禁锢着，举步维艰下怎么可能好的起来？单单是她想从司浔身边离开，都成了难题。
真要她好，首先就应该解开她的手铐吧？
她不愿眨眼，希冀着从司浔软化的态度中获得妥协。
可惜。
司浔低下了头，转身步出屋子。
他又一次，让她只能看到少年单薄的背影。他脚下的马靴踩得很轻，只用足尖踏在地板。每次脚跟离地，靴面都弯成九十度的角。弓背抬起，引发腿间肌肉绷直，紧身的牛仔裤便有一瞬的拉伸，是种力与美的结合。
她心底微颤，意识到司浔并不是她想虽然中的那么软弱可欺。
否则，她又怎会吃了他的亏，被他当成了阶下囚。在面对尼克时，她所有的预防都给了那三人。而从什么时候起，她认定不学无术的少年，已是学会了利用人心，做起偷袭的运动。
她守在屋中，因为行动未便，期待就变得格外漫长。静悄悄的屋子里，除了她的呼吸什么都听不到。
司浔拿了水杯进来时，她已经是半睡半醒。
侧卧的秦若，因为背后的手铐不能平躺，她蜷曲着腿，斜斜从床沿偏向倒在床中。脚上的鞋子早已被蹬在床边，左右散落。群尾层层叠叠的针织花纹中，她的足底若隐若现。
司浔来到床边，见她在梦中深深皱起了眉头，薄唇抿住。
她枕着的，是她早已打结的黑发。另有一半，俏皮的趁着司浔不在溜回原位，趁着她倒下的行动重新落在她脸上。
她将身体弯成了弓弦，若不是双手被锁在身后，只怕早已抱住了膝头。她背对着的，正是那扇可以随时被他打开的门扉。
预防着他吗？
少年俯下身，伸出的指尖才碰到她的肩头，秦若长睫哆嗦，随着就张开了眼。那片睫羽下的眼睛里，有片刻初醒的茫然。
她还未完全清醒，嗓音里少了素来面对他时刻意的疏离，温柔而缓慢。
“我睡了多久，怎么你没叫醒我……”
蓦地，她后面的话被咽了回去，意识到她早已不是在十三区和人挤在一张床上的岁月。
秦若艰难的转了个身，司浔触碰在她肩头那一缕微凉的指腹抽离。
“没睡多久，起来喝点水吧。”
司浔捞到床头柜上的水杯，难得的多说了两句。“我弄了吃的，一会你再洗个澡，今晚我们就在这拼集。”
原来，姑姑平日里看待别人，都是如此温柔。温柔得令他心口发烧。
藏在身体里的那只兽，隐隐意动。他听见那只贪婪的兽冲着他咆哮，不够，还不够。
他一甩头，庞杂的黑发阻挡了他眼中的渴望。
少年长臂一捞，将秦若扶了起来。
“司浔。”他听见刚刚坐起的女人，叫他的名字。“你放了我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至少，我不用连喝口水都需要你的资助。”
她感受到了司浔难得的多话，源于他态度的软化。
秦若试探的开口，短暂的睡眠让她恢复了一些生机，尽管周身叫嚣着又饿又渴，她仍是勉力让自己再次劝解，取消他企图一直困着她的事实。
她的大脑运转，残留的睡意朦胧在司浔几句话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重新竖起的高墙，用着沙哑嗓音冷漠疏离的陈述着。
司浔捏住水杯的手指尖现了白。
近乎强迫的将杯口压向她，对她的那些说法恍若未闻，按在她肩头的另一只手，为她带来一阵紧箍的阵痛。
秦若脸色倏变。
杯子被盛的很满，摇摆的水线频频掠过她干裂的唇，她下意识的张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