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老者听到开门之声，并未起身，也没有转头，依旧端坐在那里，口中淡淡地吐露出两个字。
望着老者今日这般一反常态的模样，小天子心中已有或许推测，面色极为痛苦，但照旧忍不住强颜欢笑道：“老师，您近来可好？”
“陛下无需顾及老臣颜面，事到如今，老臣也不计划隐瞒什么了，陛下想要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
老者没有理会小天子的问候而是直截了当道，看来他是计划破罐子破摔，要对这事尽情宣露了。
小天子听到他如此爽性的回覆，心中难免涌现出一抹怒火，双拳在袖袍之中紧握。他既恼怒，也不宁愿宁可，不明白为何昔日之恩师，如今竟酿成了这般模样。
小天子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元逸自五岁时就蒙恩师教导，学圣人之礼，法上古明君。至今已十七年有余。十七年来，恩师在元逸心中乃是鸿儒各人，德高望重，元逸自以为无丝绝不敬之处。自登位以来，恩师名望水涨船高，在这天元国中，就连母后都要因为元逸的缘故对您礼敬三分。元逸实在不知，恩师今日之做法究竟是为何？！如此不忠不义的大逆之举，难道不有违圣人之道，不有违恩师昔日之教诲吗？！”
说着小天子便激动了起来，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声嘶力竭，眼角边已经有了点点泪花。
“皇上...”
一旁的清凝见小天子情绪如此激动，难免有些担忧，上前轻轻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小天子的双手都在微微哆嗦，他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幼最为敬重的人真实面目竟是这般！
听到小天子的质问之语，老者徐徐站起，然后转过身去，污浊的老眼紧盯着面前二人，声音哆嗦道：“陛下以为，老臣饱读圣人之言七十余载，难道为的就是头顶个叛国的骂名，毁我天元朝廷吗？！老臣此番做法，无不是为了元氏山河啊！”
为了元氏山河？
这句话一出，让小天子和清凝都是呆了一下，明明是大逆叛国之举，怎么又成了为了山河社稷？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老者微喘了一口气，似是回忆道：“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时机，一个惊天之秘被老臣无意间得知。”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新年将至，宁王照例归京，路过老臣贵寓做客。其时宁王来的突然，老臣尚在后院之中，听下人通禀后刚刚急遽前去迎客。只是待老臣刚要进正堂之时，听到宁王与他那名随行之人窃窃私语，具体说的什么老臣没有完全听清，只听他们提到了南齐以及同谋大事。”
“其时老臣就觉得此事非同寻常，试想宁王乃太祖第九子，高居亲王之位，而且另有自己的封地军队，他与那蕞尔之邦的南齐能同谋什么大事？想到这里老臣便觉察事情不妙，于是暗记在心，外貌佯装什么也没听到，进门而去。”
“果不其然，在一阵客套之后，宁王总是有意无意地隐晦试探老臣，说了一些天南地北的不忠之言。听到这里老臣便已完全确定，宁王狼子野心，竟敢试图染指我天元皇位，此贼必为我天元朝廷大患。”
“于是老臣冒充与其迎合，体现出对他的话很赞同的样子，想要更进一步，套出其全部阴谋。宁王听结果真大喜，让老臣深夜去其贵寓，共商大事。”
听到这里，小天子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对于老者的话，他照旧持将信将疑的态度。若是别人如此之说，他定当是巧言令色，为自己开罪。可自己恩师这样说，就不得不让他考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老者没有去管小天子神色的变化，而是自顾自道：“宁王走后，老臣本欲将此事见告陛下，可转念一想，单凭几句隐晦之言恐难真正扳倒一位极有实权的皇叔，于是老臣便隐忍不言，深夜前去临时王府造访了宁王。”
“夤夜之时，老臣便暗访宁王府，当夜工部尚书晋源也在。晋源说有一次他在接到一处工程任务之时，施工队恰巧在青山四周，机缘巧合之下，施工队里的一名小卒发现了青山之上有天然银锞子的存在，他赶忙将此事见告了晋源，晋源知道后心生贪念，却又不敢独吞此矿，于是就联合了宁王，他们二人商议后配合私占了这座银矿。”
“他们当夜的意思是想让老臣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老臣知道他们这般做，无疑是想借助老臣的声望，让他们私吞银矿之事更为隐蔽。通过宁王白昼的不忠之言以及晚上的银矿之事，老臣便感应，宁王近年就欲行不轨，于是便与其虚与委蛇，伺机探询具体消息。”
“然而宁王此贼阴险狡诈，谨慎之极，两年以来，老臣只是掌握了其一点与南齐沆瀣一气的蛛丝马迹，整个阴谋却并未完全得知，因而并未禀明圣上。是老臣无能啊！”
听老者说了这么多，小天子心中的相信越发多了几分。如果老者所言都是真的，那现在局势恐怕不容乐观。银矿秘密已经袒露，这无疑会令得宁王破釜沉舟，提前造反。
如今宁王虽然还在京城之内，但这一切究竟都尚未获得证实，空口无凭之下，若是擅自将皇叔正法，恐为群臣及天下道义所不容。弄欠好整个天元朝廷都市因此陷入极大的争斗之中。
此事绝不行莽撞！
为今之计只有先召宁王进宫，同时也将太傅与晋源带去，对质之下，宁王的阴谋必将败事，到时再杀他也通情达理。
小天子双眸深深地看了面前老者一眼，一字一句道：“老师今日所言，可都属实？”
“若有一句假话，老臣宁愿九族皆灭！”
老者污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举指立誓，言语之间显得铿锵有力。
“好！”小天子转过身去，望向门外，道：“此等毒瘤，一日不除，国家变一日不宁。朕先行回宫，下旨召宁王入宫，之后老师也要进宫去，对质之下，宁王奸谋便无所遁形，到时，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去他了！”
小天子说完，眼中冷光一闪，想来此次宁王必死无疑。
孤雁宫秋
解释一下为什么是临时王府：宁王身为皇叔，而且有自己的封地，他的宁王府是在封地之上的，但每次进京都需要小住几日，为此天子就给他在帝都修建了一座府邸，为临时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