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点水不漏

　　沈渚眉头微皱，中年妇人赫然就是于香卉。

　　于香卉笑了笑，坐到桌边，左腿搭上右腿，瞄了一眼茶博士，茶博士连忙给她沏了壶新茶。

　　于香卉身侧同来的那个年轻人叫于长风，是于香卉的侄子，也在元亨商行做事，坐到于香卉旁边。

　　于香卉一坐下，便看向李不琢与郭璞，道：“我刚知道两位要跟我这姨崽做生意，担忧他入行不久，容易亏损，所以适才话说得重了，两位不要见责。”说着看向沈渚，“你想把生意做大，这心思是好的，可已往两年经营的亏损摆在那里，姨妈劝你不要莽撞，哪个行当是一拍脑袋就能做好的？”

　　沈渚道：“多谢姨妈体贴，不外此事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今岁魁首，与父亲也相识的。”

　　于香卉讶异看了一眼李不琢，皱眉道：“但会长让我帮扶你经营生意，你要做什么，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听说你要加入燃料行当，这却不是小事，若出了什么篓子，整个商行都市被牵连进去。”

　　“左右就是沈兄如今经营的茶盐行的于掌柜吧。”李不琢淡淡道：“沈令郎有心壮大商行，应当值得勉励才是，我不会让沈令郎亏损。”

　　于香卉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左右，只不外我这姨崽做生意没什么天分，恐怕反倒让左右亏钱了，这样，沈渚你把这事如何运作，都给我一一说来，若真有前途，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一时激动，我不会同意。”

　　沈渚经营茶盐行被于香卉打压，已心有积怒，却没想，自己另谋出路，于香卉也要来插一脚阻挠，忍不住想就地发作。

　　可他心知，于香卉在沈一春手下做事多年，手里人脉也很广，若撕破了脸，自己恐怕斗不外，便压下怒火，道：“我跟这位魁首大人相助做燃料生意，如今已万事俱备，不劳姨妈费心。”

　　至于细节，沈渚却不会说出来，这份油水藏在天宫大宪中，只是发现的人尚且不多，运作起来却是不难，被于香卉知道了去，凭她的人脉和财力，轻易就能把这时机掌握到自己手里。

　　等自己这边抢占先机，把机关总司与无距司另有地市中上下关系打点好，别人再想插一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香卉眉毛一挑，沈渚这话倒是有些底气，又悄悄审察李不琢，见他神色沉稳，心知此事恐怕真有些利润，不动声色道：“怎么能说费心，会长让我在你做生意时多多帮扶，这些体贴，却是应当的。”

　　说着对李不琢笑了笑。

　　“这位……”于香卉终究是庶民身份，虽说称谓眼前的少年为大人，底气上便弱了三分，照旧说道：“这位魁首大人，我这姨崽经验不足，此桩生意就由你我二人洽谈。”说着给于长风使了个眼色。

　　于长风拿出一张金票，也是三十金锞，递给沈渚，于香卉压根不问沈渚的意思，不由分说道：“为表诚意，我与魁首大人相助，前两年投入资金都由我这边出，且不取一分红利，到两年后利润如何分成，再行商议。”

　　李不琢眉毛一挑，于香卉这就是明目张胆要抢沈渚的生意了，这位沈会长的妻妹如此强势，难怪把沈渚压得死死的。

　　对于香卉的要求，李不琢没急着回覆，反而想看看沈渚的反映，若沈渚照旧逆来顺受，就算燃料行当能运作起来，终究也要被于香卉使手段夺走。

　　啪！

　　沈渚猛然一拍桌子，震得碗盏茶壶一阵响动，起身指着于长风鼻子，震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长风皱了皱眉，压低声音：“你冷静些，你做生意没天分，这是帮你。”

　　“滚！”沈渚抄起桌上紫砂壶砸已往，于长风躲避不及，被紫砂壶砸在胸口，热水浇淋半身，一跃而起，嘴里痛骂一句，紫砂壶坠地碎裂的同时，对沈渚怒目而视：“你疯了？”

　　沈渚骂道：“沈家的商行何时轮到姓于的加入了，再不滚出这张门，老子让你横着出去！黄三！”

　　那亲随闻声，不动声色抄起茶室壁柜上的白瓷瓶，虎视眈眈看着于长风。

　　李不琢心里暗赞一声，沈渚这样也算讲明了态度。

　　于香卉既然做得这么明显，沈渚撕不撕破脸皮都无所谓了，索性划清界限，也不至于总处于被动，而且事情一旦闹开，传进沈一春耳朵里，也会让于香卉投鼠忌器。

　　看来这位元亨商行二少爷也不是傻子。

　　被滚水淋了半身的年轻人形容狼狈，双拳紧攥，眼珠喷火，一咬牙，却没敢动手，这时于香卉皱眉道：“沈渚！你太过了！今日的事，我会原封不动告诉会长，怎么念书许多年，这么缺乏管教！”

　　说着，也站起来拦到于长风身前，对李不琢道：“适才我说的，魁首大人考虑得如何？”

　　“掌柜的恐怕是误会了。”

　　郭璞这时笑了笑，帮李不琢回应道：“昨日我跟沈兄一见如故，听他有些困难，才斗胆请魁首大人帮他寻个出路。魁首大人帮沈兄这个忙，却不是为了营利的，否则我这营生大人自己派人去做便罢，何须加外人进来。”

　　李不琢始终坐在朝南的茶座上，沈渚扔茶壶时，也没动一下眼皮，颔首淡淡道：“不错。”

　　按于香卉所说，前两年不要红利，看似条件很好，其实前两年正是打点关系，经营人脉的时候，利润极小，待两年后，再商议利润，就欠好说了。

　　看于香卉看待沈渚的态度，此人心性自私强硬，到时候，她摸清了门路，多数又会使些手段，把关系门路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时她便完全可以把这生意独揽手中，独享利益。

　　而和沈渚相助，是雪中送炭，性质便纷歧样，沈渚作为元亨商行二少爷，潜力也比于香卉强。

　　于情，和沈渚已告竣协议，便不能轻易背信；于理，于香卉不值得信任。

　　郭璞这番话，代李不琢做出决定，却也正合了李不琢的心意，点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