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既然这么说了，我爹又能怎么做！”柳书云道:“我朝律法，一个商人所有的宅院不得多于十座，多的便都要充公，充做官府或者皇族所用。”
“你爹原本不知道这些律法吗？”问昕看着柳书云。
柳书云点颔首:“他虽然不知道，他只是个做染料的商人，平时只会老实巴交地做燃染料。等许倾出钱建好高楼，便跟我爹说，他所有的屋子太多了，多的要充公。”
“可是屋子不是许倾出钱造的吗？”
“屋子是，可是地皮呢。多出十座宅子，另有二十几座宅子，二十几座宅子充公的话，便要把地皮一同充公了。”柳书云道:“原本屋后的地都是用来织造染料的，屋子虽然占地大，但是只有一大座。现在许倾险些是要分走三分之二。我爹虽然不愿。”
柳书云顿了顿道:“我爹便把房产提前分到了我哥和我名下，我和我哥一人十栋。许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说我哥到了征兵入伍的年纪，一定要我哥去入伍，我爹寻思着行贿许倾一把，结果许倾硬是以行贿之名把我爹羁押，欺压我哥入伍。我哥体弱多病，一旦入伍，必死无疑，他如何去赴汤蹈火！许倾想着丧事报来，便可将丧宅征收。可是他的算盘没打成，我爹出来后，便立刻请人扎纸人，给我哥认阴亲，说我哥命里有克，不能入伍。许倾见计不成，便一纸参军契送到我柳府，欺压我哥参军，我哥照旧去了。许倾就等我哥死在伍中，以便他征收宅子。可是，没等我哥传来死讯，许倾就被调任了，顾淹来顶替他。”
“这跟决夷有什么关系。”问昕好奇道。
柳书云道:“我爹忖量我哥，很快病倒。他写信已往，不久就传来了消息，说我哥死了。我爹去之前，一定要我上京去写诉状，把许倾拉下来，为我哥报仇。不想我到了京城，却发现，许倾已经因为贪酷而被免职。我宿在京城客店之中时，与客店东家女儿阮阮相互有情，谁知，阮阮走在街上，竟被小王爷当众调戏，我恰巧走过，阻止小王爷，救了阮阮。”
问昕便道:“那小王爷好色之徒，你阻他调戏良家女子，他必恨你。”
“不错，那个时候，我带着阮阮要走，小王爷便要强占阮阮，那时，幸有决夷在旁劝阻。”柳书云叹口气，“唉，我以为这事就这样了了。谁知，没过几日，小王爷便派人来围住了客栈，并将阮阮强行带走，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也不能见阮阮这样被人欺负。所以，我找了个时机，混进小王爷去的青楼，在小王爷喝醉后，捆起了他，逼他交出阮阮。就是那天，湘绝九毒不知从那边冒出来，将小王爷救下，然后将阮阮的尸身从王府里丢出来给我。”
柳书云看着她道:“你杀了小王爷，倒是件为民除害的好事。你不知道，我走在街上，看到他们张贴捉拿谋害了小王爷的刺客时，心里是何等激动！”
柳书云又道:“湘绝九毒将小王爷从青楼里救出去，然后打了我一顿，还当众将阮阮的尸体丢给我。那是大雪天，我抱着阮阮的尸体，走在酷寒富贵的长街上。埋了阮阮之后，就有一拨人不由分说来打我，他们都挂着王府的牌子。我被他们打断了手脚，扭断了筋骨丢在了下雪的草地里。”
“你那时候不会武功？”问昕看着柳书云。
柳书云点颔首:“不错，那时候，我还不会武功。在冰天雪地里，完全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爬到了烛火明亮的城隍庙。”
“那时候的城隍庙里多乞丐，我晕倒在乞丐堆里，醒来的时候，是城隍庙里的乞丐在喂我喝粥，帮我包扎伤口。”柳书云道:“我断掉的骨头，错位的筋骨，是一个乞丐头头给我恢复的。我就是在那时候接触了武学。”
柳书云继续道:“那个乞丐头头昼伏夜出，对我却份外地好。终有一日，那个乞丐夜里带着伤跌跌撞撞地冲进庙里。不出半个时辰，决夷等便带着湘绝九鸩杀进了庙里，看刀剑来势都是冲着乞丐头头去的。他们不怕累及无辜，刀砍来的时候，是乞丐头头替我挡了一下，随即找个破绽，带着我逃走了。”
柳书云道:“乞丐头头带我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他说他真气外泄，难以接纳，只能将真气全都输给自己的传人，于是我拜了那个乞丐头头做师傅。”
问昕名顿开:“原来，令师尊是因为将内力真气都输给你，所以才四肢萎缩。”
柳书云点颔首:“受了师傅真气与内力，又得他指点，我很快学会了上乘轻功，我带着师傅回到了长怀府，在长怀府潜心练武，行侠仗义，受人尊敬，所以许多浮浪子弟都认我做年老。也是因为结识这么一帮浮浪之人，顾淹才不敢再对我柳府有觊觎之心。”
问昕点颔首:“那……你师傅是如何与决夷他们结怨的？”
柳书云将手中菜刀放下，叹口气道：“师傅在将真气输给我之前，告诉我，他潜行匿迹搜集临安镖局任碗倾危害武林的证据，不慎被任碗倾觉察，被围攻受伤，那决夷正是任碗倾门生，也是他刺伤了我师傅。”
问昕看着老人，老人照旧一动不动，决夷将鱼下锅，蟹煮熟，两人痛快吃一顿。
决夷将鱼肉，蟹黄挑好，喂进老人嘴里，问昕见柳书云如此，对他大为改观。
饭毕，柳书云洗碗，又将他师傅抱回原处。
问昕估摸着时间，略感急躁：“这决夷他们能追来吗？”
“等不及了？”柳书云笑道：“依照我的视察，王府之内其实勾心斗角，决夷与那个二等侍卫很差池付，我想，凭据决夷的个性，是不会冒然追来的。就算来，他们也会等到晚上来，因为晚上偷袭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