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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照银枪

第二章 仗义每从屠狗辈(上)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4384 2020-12-16 23:59:09

  凌楚瑜在秦州取回寄养在马场的坐骑小黑,朝东北疾驰。

  他日夜兼程,避开京兆、河南、开封几个大城,路程自然远了些,但能躲开四大世家线人。

  火凤凰的苍岩寨在太行山脉中段,再往北上,即是如今契丹大辽所掌控的燕云十六州之地。

  苍岩寨能横行太行多年,也是因所处位置特殊,官府不敢轻易派兵。

  而自从苍岩寨吞并了南寨后,切断工具横向,若想由东往西,或者由西往东,都要渡过黄河,由黄河以南的秦岭为收支口。

  延安府,西夏和大宋交接界处,凌楚瑜欲渡黄河直上并州(今太原),再由并州入井陉县,可抵达苍岩山。

  黄河滨上,壶口瀑布,凌楚瑜凝神而望,一路走来,都不及欣赏着九曲黄河,但瞧见这黄沙飞跃不息,此等壮阔之景,不禁驻足而望。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凌楚瑜看着那百丈宽的河面骤然收缩成不足十丈的壶口形状,河水从上急速下坠,从四面八方俯冲而下,急流飞溅,形成大雾,如滚水冒烟,赞叹道:“昔人诚不欺我也,若此时有壶美酒,再看着波涛瀑布,岂不壮哉?”

  他一路上疾驰,滴酒未沾,当见此谆页粳不由欲借酒助兴。

  多日来他隐隐不安,郁郁寡欢,不知此番前去会遭何等变故,但见着这黄沙金水排空涌来,势如千军万马,不禁深吸一口气,燃起斗志。

  巨浪涌起,雷震地声,任何船只都无法横渡此河。

  为避开此险要,两岸船夫需驾舟顺流而上,到壶口上游,拉船上岸,纤引肩抗,从石岸上绕过壶口,这即是黄河八景之一的旱地行船。

  这壶口乃观瀑之地,船夫看了今日观瀑布的人潮阵仗,说道:“令郎,过河人多,看船只今日怕是过差池岸了。不如歇息一天,让小老儿带路,欣赏一下这黄河之景。”

  凌楚瑜瞧着那肌肤黝黑,满脸沟壑的船夫,颔首允许,牵着马儿随他沿途鉴赏。

  不知为何,今日来鉴赏的人颇多,好的观景点已被人占据。

  天空晴朗,凌楚瑜驻足观景,只见那河水从狭窄的壶口倾泻而下,势如千山飞崩,四海倾倒,气势磅礴,震天撼地。

  那飞溅而下的河水激荡在岩石上,形成层层水雾,腾空而起,仿若云霓虹雾。阳光猛烈,刺入这层云雾中,像极了仙境。

  “快看,是霓虹戏水!”观瀑人中有人欢呼雀跃起来。

  那船夫也道:“令郎今日幸运得很,这奇观要遇上,是极为运气。”

  凌楚瑜凝神一瞧,只见那云雾中隐约透出七彩祥云,不禁微微惊叹,那七彩祥云如五彩缤纷,飘忽不定,扑所迷离,恍然道:“原来今日前来观瀑之人,是为了这个景象。”

  这奇观乃天晴之日方有时机瞧见,今日晴空万里,那些风雅之人自然不会错过。

  凌楚瑜牵着马儿徐徐而行,徐徐靠近峭壁,那河水撞击之声愈发震撼强烈,他伸头往下瞧去,只见下方激石之势万钧,不由胆怯。

  船夫倒是习以为常,坦然笑道:“据说有人将一口活猪从壶嘴抛下,从下游浮上来时,身上的猪毛都被褪的干洁净净,可见其攻击巨力何等惊人。”

  “轰隆”一声,一个巨浪冲来,击打在岩壁上,水珠飞溅,朝凌楚瑜扑来。

  他没料到此着,躲之不及,那水珠犹如濛濛细雨笼罩在身上,浸湿衣衫。

  周围的人被打湿了不恼反而相互笑了起来。

  那船夫解释道:“令郎莫要恼怒,这乃晴空洒雨之景。”

  凌楚瑜倒也不在意,这等景象能起如此风雅之名,自然不会恼怒。

  再往上走,靠近壶口,这河水飞跃咆哮,重复攻击岩石,发出巨高声响,再山谷回响,如万鼓齐鸣,怒吼之声传震十里。

  “令郎!”纤夫轻声喊了一下,可这里巨浪滔天,凌楚瑜哪里听得清楚,不得不提高嗓门道:“令郎,这里浪声巨大,也是一景,名为旱天惊雷!”

  凌楚瑜回过神来,刚刚听黄河怒吼,有些入神,点颔首,道:“船家,这都到壶口了,另有何景?”

  那船夫笑眯眯,沟壑更深了,道:“这瀑布下游另有一奇景,小老儿领令郎去看?”

  船夫见他脱手阔绰,故而卖力讨好,说不定眼前这个令郎哥瞧着兴奋,打赏些钱儿,也好晚饭加个小菜。

  凌楚瑜知他小心思,拿出一吊铜钱,道:“有劳!”那船夫笑纳后,便带着凌楚瑜往下游而去。

  船夫领着他往下走了数里,下游河流狭窄,二人站在高处河岸,凌楚瑜随着船夫所指偏向凝视,那紫褐色河床中有一线急腾翻卷的黄浊水脉,左奔右夺,急滚而下,蜿蜒绵亘而去。

  凌楚瑜瞧了,有些失望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倒不是在乎那一吊钱,只是没瞧见特别,有些失落。

  那船夫一副自得之色,故作高深道:“令郎,这观景不能一昧朝一边瞧去,那只会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凌楚瑜哑然失笑,没想到这船家也有此学问,出口成章,凝思一想,似乎有所发现,徐徐移目,朝壶口偏向看去。

  那船夫笑道:“对咯!令郎真是智慧人!”

  凌楚瑜登时眉飞色舞,从这里看去,那壶口宛若龙头,这数十里蜿蜒的河流活像巨龙身体,整个看去,就像一条巨龙一口吞没黄河巨流,气势凌人。

  凌楚瑜叹道:“这自然真是巧夺天工,有如此惊人之景。”

  那纤夫道:“令郎说得不错,可惜,若是令郎冬日前来,可瞧见这十里龙槽化作一条冰雪巨龙,那景观不亚于此。另有,到了隆冬季节,两岸溢流形成的水柱冰封,这巨细纷歧的冰柱倒挂悬崖,晶莹剔透,若此时再有彩虹,七彩与晶莹相映,那才叫绝,这即是八景之一的冰峰倒挂。”

  凌楚瑜听他侃侃而谈,用词生动,并不想一个船夫能说出来的,想来是听文人将这一带风物加以修辞,便铭记于心,当有游客前来,便依葫芦画瓢,将这些景色细细道出,声色并茂。

  凌楚瑜又掏出一吊钱,笑着递已往道:“船家,多谢你带我游玩,这八景已经看完,如今我有要事去办,这过河一事,还请费心。”

  那船夫老实地笑了笑,道:“令郎既然有要事,我定敦促一下,不要误了令郎之事。”

  二人回到壶口上游边的龙王辿,船就是停靠在这里。

  这里有许多大汉,他们或光膀子,或只穿一件背心,结实四肢,皮肤黝黑,他们即是这里的纤夫。

  这龙王辿有个传说,一个叫龙辿的男孩到瀑布边耍,突然看见昔日黄河水变清,滔滔飞跃的满槽河水停止流动,瀑布的水帘后面泛起了一座金碧辉煌的龙宫。

  龙辿顺着龙槽的石岸攀登下去,镶嵌珠宝的龙门闪耀着道道金光,龙宫里尽是金银珠宝,映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时,从后宫走出一位头戴皇冠,身穿龙袍、腰扎玉带的大官。龙辿仔细想一想,才认出宁静时墙上贴的龙王爷画像一模一样。

  龙辿急遽上前叩头,龙王领他吃了山珍海味。

  之后,龙王说:“我帮禹神治水,立下了不朽功勋。人们心里敬我,但却没有我的香火之地,请你为我修建一座庙宇,你看如何?”

  龙辿满口应诺,龙王给他带足了金银珠宝送出龙宫。

  厥后,龙辿考上了状元,做了大官,便按龙王的付托,在壶口西岸的山坡上修了一座华美堂皇的龙王庙,这里便繁盛起来。

  厥后为了纪念龙辿,就把这里起名龙王辿。

  船夫跟一个大汉说了两句,那大汉瞧了凌楚瑜一眼,转身叫来九个壮汉。

  他们将船拉上岸,用绳子在船头绑结实后,下面垫上圆木,三名大汉将粗如拇指的绳子抗在肩上,走在前头,两侧各有两名大汉,用手推扶,船只在拉力和圆木的助力下,徐徐行走。

  另有两人在船尾,将船尾的圆木依次往船头下搭起,如此重复。

  这些大汉手臂粗如树干,膂力惊人,仅仅数十人,就将这船只徐徐拖动,口中喊着:“嘿哟!嘿哟”,铿锵有力,与旁边飞跃咆哮的黄河形成鲜明对比,似乎在与这天地相斗。

  船夫道:“令郎,没见过如此吧,这就是旱地行船,之前收您的那些船资,别嫌贵,都用在这里了。”

  凌楚瑜见这些大汉附身前行,极为坚信,不禁叹息,“没想到黄河之上,也有能与这自然相抗之人。”

  想到这里,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思忖道:“连这些纤夫都能在艰辛的情况下求得生存,我凌楚瑜堂堂男儿,岂会因看不清前方而迷茫退却?”

  说道这里,他仰头哈哈大笑,挽起衣袖,加入到拉纤队伍之中。

  “令郎·······”那船夫瞧了奇怪,“这年头怪人真多。”

  他也不阻止,也随着加入进去,究竟他现在生活艰辛,不仅做摆渡生意,若有渡河生意,也自然着力。

  这一推即是数十里地,地上的刮痕深浅纷歧,像是经历多年沧桑历史的痕迹。

  待到了河水平缓地方,再将船推入河床,凌楚瑜再给每人几钱,牵着马登船而去。

  船行至渡口,凌楚瑜下船骑马,离别船夫,朝着并州而去。

  这并州乃古城,有着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

  入城后天已微暗,找了一家客栈,让小二打了热水,痛快洗了个澡,一碗刀削面,一盅鸡蛋醪糟,甚是美味。

  祭饱五脏庙后,躺在床上呼呼睡着。

  “当当”地打更声传来,住在临街的凌楚瑜闻声而醒,已经子时,约莫睡了一个半时辰。

  白昼里他推船行了十里地,又水路兼程,十分劳累,如今才歇得一个半时辰,就神采熠熠,不禁暗叹“玄清游炁”的神奇。

  自从习得此神功,内力不仅恢复极快,而且体内真气运行不止,内力徐徐增长。

  既然不得入睡,便悄悄起身,心想,“若此事东方家真计划围攻清儿,那此番定是凶险,我内伤虽痊愈,但武功却远远不及,只怕拖了清儿后腿。”想到这里,便盘膝而坐,入定练功。

  待真气运行一周后,真气由暗转明,徐徐丰沛,痛快异常。

  凌楚瑜现在脑海中均是白昼里那壶口瀑布壮丽恢弘之象,十指微动,体内真气便如同黄河之水,越发强横。

  他突然灵机一动,思索道:“这玄清游炁心法乃调动真气之秘诀,行之如江河,便如同这黄河浊浪滔天,若将今日这奇景化作武功,岂不妙哉?”

  他悄悄大喜,若能自创武功,将是武学修为的一大进步。

  凌楚瑜一气呵成,追念起今日所见奇景,心想这些奇观均由黄河而发,若想有此等威力,内功定如这河水般飞跃厚实,才气经久不息。

  他运起心法,真气随之运转,周而复始,循环不息,感应体内真气飞跃起伏,不吐不快,便随手一掌拍出,掌风朝下急吐,砰地一声,地板凹陷,激起灰尘。

  这一招乃效仿“水底冒烟”奇观,颇有成效,凌楚瑜欢喜一阵,继续演化招式。

  他脑海中将所见奇观一一复述道:“霓虹吸水······山飞海立······晴空洒雨······旱天惊雷······十里龙槽······旱地行船······”

  每想到一处,手指微微而动,似乎有感而发,却总差那么一点,终究在似懂非懂、似悟非悟之间。

  突然,他脑海中浮现经文上的话:“宇宙之初,未分天地,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濛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

  想到此处,但觉身边阴阳海流飞跃沉降,激荡冲突,端地变化无穷,忽地心头一动,觉得天地之间离不开阴阳之道,那模糊念头徐徐清晰,真气也随之而动,或急或凝,或起或浮,或冷或热,但终究离不开阴阳相济之妙。

  真气运行不知几多周天,内力越发随心所欲,吞吐翻腾,气浪万千。

  凌楚瑜双掌徐徐而出,每一掌所使用内力也是竟不相同。重如水底冒烟,轻如晴空撒雨,拙如旱地行船,巧如霓虹戏水,声如旱田惊雷,势如山飞海立,将一招一式都化入其中。

  他练得极慢,可每一招都包容万千气象,气势磅礴。不知演练了几多遍,愈发精熟纯正,丹田真气源源不停涌入双掌,胸口饱含充盈,不吐不快。

  他突然低喝一声,右掌拍出,掌风中正贯串,绵绵不停,将劈面一丈外的纸窗打穿,正如那十里龙槽,连绵不停。

  凌楚瑜这一掌后,蓦地张开双目,东侧窗户透入阳光,天已是明白,原来自己潜心练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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